也許趕不回來,萬一路上摔跌一下……
張鴻遠的心懸著,,表面上又得表現出鎮定自若,而劉瑞芬此時卻顯得快快樂樂,自在極了。
劉瑞芬抱著四小子建猛,東看看西瞧瞧,不斷地到南窯裡,猴三張有生是邀請來炒菜的廚師,一邊忙碌,一邊偷空與劉瑞芬說笑說笑。猴三是被劉瑞芬特邀幫忙的,村裡能炒了菜餚的有幾個,劉瑞芬專門說服張鴻遠請了猴三。而且猴三也非常想幫忙,前幾天,生怕張鴻遠不叫他,還特意主動在張鴻遠面前表過兩次態。
倆人都在不著邊際地閒扯著,談話的內容平淡無味,可是那心情與表情,彷彿倆人都在一個蜜罐子裡似的,以至於,新娘子都進了門啦,倆人還不知道。
“新媳婦來了!”
建誠和建剛從大街門飛了進來,尖聲叫了起來,孩子們喜悅而明快的叫聲像電流擊中了張鴻遠的心房,眼淚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滲滿了眼眶,差點迸了出來;心,“呼沓”一下落地了。
新娘子坐在腳踏車上被推到了街門外青石古道上的大槐樹旁。推新娘的車手,“大眼睛”和“黃風”已累得滿頭大汗,臉紅得比新娘子的嫁衣還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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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新郎官忙開了,“大煙筒”春芬打幫建忠換上新衣服。這是當地的規矩,新娘子不到家門口新郎不換新裝。建忠換罷衣服,春芬露著她那黑灰的大門牙喊道:“來哇,背新郎。”
隨著“大煙筒”一聲喊,,建忠的表哥三孩小跑進新房將建忠背出來,同時建忠的堂姐夫也將新娘子從槐樹下背進了院子裡,新郎新娘同時背到院子中央靠前牆的供奉天地爺神位的地方,結婚典禮儀式開始了。一張紙將天地爺的神位遮蓋了,紅紙上寫著“典禮儀程”:
一、 新郎新娘向毛主席、共產黨敬禮;
二、 向父母鞠躬,新郎新娘互敬禮;
三、 背誦毛主席語錄;
四、 談談戀愛體會;
五、 唱革命歌曲;
六、 談談生活打算;
七、 攜手入新房。
主持儀式的人是吳棟,由於他每說一句話總要帶一句“是不是”,所以村裡人乾脆叫他“是不是”。頭一條和第二條進行得較順利,第三條至第六條可就難了。新娘子是個文盲,十八歲的大姑娘從沒出過村兒,更談不上見過市面,幸好建忠還識幾個字,平日裡受父親的影響還看看報紙、讀一讀掃盲課本和一些農村科技普及讀物,馬馬虎虎讀了一段“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又似唱非唱地哼了一段《東方紅》,回答了幾句逗笑話,總算是交代過去了。
院裡擠滿了人,張鴻遠家四周也站滿了人。典禮儀式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突然,西北風颳了起來,“呼呼呼”吹得頂上的篷布“轟轟”直響,地上還沒有來得及消融的雪花被吹了起來,晴朗的天空彷彿又下起了雪。猛然東南角繫著篷布的壓繩石從院牆上掉了下來,篷布的一個角一拖下來幾乎打翻煮麵鍋。
張鴻遠吃了一驚,連忙叫人將篷布拉起,綁好繩子。這一驚非同小可,像突然變化的氣候一樣,張鴻遠的心間不由掠過一陣不詳的預兆,按照傳統迷信的說法,娶親當天突然變天,主新娘子兇狠或不祥和。
此刻,一度中斷的典禮儀式又繼續開始了。大夥要求新郎和新娘拉著手入新房,可是新娘子死活不從。一陣風吹來,忽將新娘子頭上蒙著的紅蓋頭吹到了地下,新娘子那又黑又瘦又有點醜陋的臉上佈滿了惱氣,一雙眼兇狠地向擠在她身邊的“是不是”剜了兩剜。這時,張鴻遠站在南牆邊上恰好看到了兒媳那可怕的目光,不由地內心一抽,身子彷彿受到了致命的一擊,幾乎倒地。
誰也沒有發現張鴻遠的變化。劉瑞芬也沒有關心這些事情,她仍在南窯跟猴三閒扯。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