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回身朝男伴奔去。
一個臂挎提籃的婦人剛好透過了盤查,匆匆低頭走過。她收勢不及,堪堪撞在那人身上。她一個踉蹌,那臃腫笨拙的婦人卻立足不穩,重重摔倒在地。路旁巡警噗哧一聲笑了,看著那粗笨婦人出醜而大樂。摔在地上的婦人緩緩爬起來,卑怯得頭也不敢抬。那巡警越發有心捉弄她,上前一腳踢開她提籃,喝道,“頭巾拿下來,遮遮掩掩見不得人嗎?”
那婦人一僵,緩緩伸手撩開頭巾,抬頭將臉轉向他。巡警頓時被那滿臉的黑痣嚇到,啐了一聲,揮手道,“醜八怪,去去去!”婦人慌忙躬身,掩上頭巾低頭便走。
“站住。”一個冰冷而富磁性的聲音驀然從車裡傳來。
這聲音似一根無形的針,傳入耳中,直刺心底。抬眸已看到繁忙的碼頭燈火,不遠處就是與陳太約定碰面的廊洞,不知此刻她是否在暗處眼看著一切……雲漪閉了閉眼,緩緩轉過身子。
巡警拉開車門,那人披了黑呢大衣,壓低寬沿禮帽,徐步走到她跟前。雲漪靜靜低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他冰冷目光,再感覺不到周遭別的存在。那目光讓她有一種涼絲絲的錯覺,彷彿周身不著寸縷,被置於寒風之中。
“抬頭。”他冷冷開口,那卑怯的婦人有些遲鈍,呆了一刻才訥訥仰臉。這張蠟黃浮腫滿是黑痣的醜臉,令他一陣煩惡,方才見她跌倒的樣子,竟莫名想起那人的身姿,真真可笑。他自嘲地一牽唇角,側首示意她可以走了。
雲漪幾乎不敢相信有如此僥倖,本已沉入谷底的一顆心險些躍出喉嚨。轉身一步步前行,冷汗涼颼颼溼了後背,每走一步都似踩在懸空的鋼絲上,腳上傷口已痛到麻木。隱約聽得身後車門拉開的聲音,他似要上車離去了,雲漪深吸口氣,竭力鎮靜如常地前行,一點點遠離危險,一步步接近生機……一隻手陡然扣住了她的肩,將她整個身子狠狠扳轉。
滿盤皆輸(4)
雲漪跌入身後那人臂彎,一抬頭迎上那人灼灼的眼。
這雙眼猶比女子秀美三分,眼尾似鳳目微揚,倜儻裡帶煞,陰鬱裡含情。
此刻他目光並未落在她臉上,卻定定看向地上。雲漪隨他目光看去,心頭一寒,頓知再劫難逃——出賣她的,原來不是這張臉,而是腳上滲出布鞋的血,在她走過的路上留下淺淺血印。
頭巾被他反手扯下,一頭捲曲黑髮如瀑散覆。他冷笑,扳起她臉龐,拿頭巾重重抹去。粗布頭巾擦過臉頰,火辣辣的感覺似被人摑上一記耳光。雲漪憤然掙扎,不肯讓他碰到一分肌膚。他停了手,眯起眼來看她片刻,驀地將頭巾一擲,怒道,“拿水來!”
一個巡警飛奔到對面茶攤,抓起個大茶壺奔回來。他劈手奪過,將大半壺涼掉的茶水朝雲漪兜頭潑去……雲漪閉眼側首,任憑涼水潑面,眉睫盡溼,咬唇不吭一聲。臉上化妝被衝成黃黃黑黑的水痕,順著她臉龐淌下,露出底下瓷白肌膚。
隆冬寒風裡,涼水打溼一頭一身,臃腫的棉衣也被潑溼,冷得雲漪微微發顫。他粗暴地拽過她,伸手去解她棉衣釦子。雲漪掙脫,反手開啟他的手,倔強揚起臉來,“我自己來!”
他看著她解開釦子,脫了溼透的棉衣拋在地下,只穿單薄的斜襟粗布衫褲,仍是鄉下婦人衣服,溼漉漉的頭髮披散,臉上狼狽滴水,那神情姿態卻似個不容侵犯的王后。
“四少,久違了。”雲漪仰起臉,笑得冷峭豔冶,拋開了委曲求全,拋開了隱忍不發,將那層假面連同化裝一起撕去,剎那間回覆原形。
租界碼頭的秘密是她最後的退路,她一直保守得滴水不漏,連秦爺也被瞞了過去,偏偏薛晉銘卻找來了這裡。雲漪被帶上車子,既不反抗,也不掙扎,心尖上最後一點暖意也涼透,唇角卻不由自主浮上笑容。兩部車子一前一後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