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莊良突然對甘藍說。
甘藍猜他大概向白芷確認了自己的名字,勉強牽了牽嘴角,說:
「這沒什麼,我叫了老闆那麼多年白叔,應該的。」
扯了扯西裝的領口和墊肩處,穿成這樣幹活的確不方便也不協調,莊良回車裡拿了一件防寒服換著,期間竊竊地拉過白芷問道:
「我怎麼老覺得甘藍對我的態度…嗯怎麼說呢…淡淡的?就是那種最多維持禮貌的狀態。」
白芷幫他把防寒服的帽子翻出理好,自己也上車換了一雙平底帆布鞋,只說:
「甘藍本來就是個禮貌的孩子,不過怕生而已。」
停靈的幾天內,前來慰問的人換了一班又一班,地上留下的花生瓜子殼等一干狼藉也被掃去了一次又一次,搓麻將的聲音從早到晚幾乎未曾中止過。
白芷幾天來都沒怎麼睡好覺,黑眼圈一天深似一天,每當莊良不在時,甘藍便承擔起照顧她吃飯休息的角色。
看著面前一個個彈開的紙盒和仍冒著熱氣的飯菜,白芷卻累得不想動筷。
「甘藍,你說,他們到底是來悼念好友,還是來嗑瓜子打麻將的?」
靈棚外的一桌客人,此刻聊到了興頭上,竟然捧腹大笑起來。
甘藍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答道:「當然是吃瓜子打麻將,外帶找人擺龍門陣的,外面這群人別說你我不認識,恐怕就是你爸自個兒也不曉得是誰。」
出殯的前一天,所有家人就必須要整晚守夜了,莊良這次也是說什麼都不肯走。他趁著這幾日功夫,和白芷家的三姑六婆都混熟絡了,就連白芷自己都想不起來的舅公舅婆也能被他順嘴地喊出。他這樣頻頻出鏡,惹得白家的人都問他們什麼時候結婚。而每當這時,莊良就會正中下懷地看向白芷,用確保她能聽見的音量答:「快了。」
子夜十分,打麻將的人也欲起身散去,再在離開前進來最後奉些香,口裡道一聲:「安息了,白哥。」、「走好,老白。」,便擇路回家了。
一點過的時候,甘藍怕金師傅年紀大了熬不住,便到停車場把車子開了過來,調下座椅,安排金師傅歇息。莊良覺得這個辦法好,於是把自己的車也開到靈堂旁邊,讓白芷上去睡。
白芷要再燒一會兒紙錢,於是喪棚裡留下四五個小輩或跪在蒲團上、或蹲在火盆旁,火光烘得所有人臉上滾燙,燒得久了,煙霧也薰得人眼睛痠疼流淚。
錄音機裡的哀樂和經文已經迴圈播放了好幾天,還真會讓人有置身異境的錯覺。
三點時,白芷的堂姐和表姐也已撐不住,上樓去擠著睡了,白芷跪坐在蒲團上,腦袋也開始一晃一晃的。莊良把她扶起來,要讓她去車裡眯幾個小時,這次她沒有拒絕,只是轉過頭對甘藍說:
「甘藍,去你師父車上睡會兒。」
甘藍應了,回到師父的車旁,門還未開,就聽見內裡如雷震天的鼾聲。
她坐進去,突然想起後座上有一件長羽絨服,便一把抓起想給白芷送去。可當她透過車窗去看十步遠處那輛藍色吉普時,車裡的頂燈正照出莊良拿著毯子給白芷蓋上,然後再按滅車內燈的情景。
朝那個方向望了許久,甘藍覺得心口蒙上了一層滯澀難舒的阻障,好像有人在給主動脈施緊箍咒,憋得她的心臟要窒息。
一旁正打呼的金師傅吧唧了幾下嘴,他一張圓臉下方牽強地安插著一個小下巴,看起來很是詼諧。他夢囈般的嘟囔著,調整了頭部的方向,在幾次安靜的呼吸後,鼾聲又隨之而來。
甘藍再也睡不著,乾脆下車走出了院門。街對面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她想反正也無事可做,於是隻能靠買東西來打發時間。
看店的竟然是個瘦小的女孩子,神情麻木,體態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