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犯下彌天大錯,你是否會原諒我?”
我只覺得他目光悽苦,似有千言萬語凝噎,只是說不出口,當下不假思索道:“即便你做錯了任何事,也不用我來原諒,只要你問心無愧。若做不到問心無愧,就盡力彌補,不要再有錯失。”
他低頭沉吟良久,“其實,有些事或許是有人強求,或許是順其自然——”他苦笑,“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遑論是你。”他拂袖,鎮靜了神色,道:“娘娘方才所託沈淑媛一事,微臣自當竭盡全力,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說罷,躬身一拜緩緩退出。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官服的嚴謹莊重之下,平添了幾重蕭索,像風吹不盡的秋愁,寂寥而溫綿。
皇后身子逐漸康健,嬪妃去請安時也留著說說笑笑了。我身子日漸笨拙,也不太往外頭去,只是玄凌每日必要來看我一兩次,陪我說話。
浣碧笑得隱秘,“大約徐婕妤產期將近,皇上去她的空翠堂倒是去得很勤了,當真是母憑子貴。”
我笑著嗔她,“最近總看你伏案看書到深夜,難不成書看得多了嘴就這樣刁了。”
浣碧低頭一哂,“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昨日奴婢送一屜石榴去玉照宮,正碰上劉德儀出來,直說徐婕妤身邊那一位忒狐媚。她又要忍著赤芍,又要防著徐婕妤生氣處處勸解,抱怨了好大一會子才算完。”
我剝著手裡的一個橙子,慢悠悠道:“人家宮裡的事情我能說什麼,只盼徐婕妤自己別往心裡去,若自己要上心,別人怎麼勸解也是無用的。”我掰了一瓣橙子吃了,道:“好甜!槿汐愛吃橙子,給她留上兩個。”我轉念一想,又問:“槿汐呢?怎麼半天也不見人影了。”
浣碧扮個鬼臉,一笑對之,“槿汐不在柔儀殿,小姐說她能去哪裡了?”
浣碧紅了臉,低頭吃吃笑了兩聲,笑音未落,卻聽外頭內監尖細的嗓子一聲又一聲響亮而急促地遞過來,驚飛了盤旋在柔儀殿上空的鴿子,“皇后娘娘鳳駕到——端妃娘娘、敬妃娘娘到——”
我倏地站起身來,扶著浣碧的手站到宮門外迎接,滿腹狐疑。皇后身份矜貴,一向甚少親自到嬪妃資訊,何況又攜上了端、敬二妃,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不過片刻,皇后身後跟著端、敬二妃,浩浩蕩蕩一群宮人低腰快步跟隨進來。
我忙斂衽艱難行了一禮,恭敬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盯我一眼,隨口道一聲“起來”,語氣裡多了幾分肅然,失了往日一貫的溫和,我一時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只得讓著皇后在正殿的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坐下,皇后靜了須臾,只端然朝南坐著,也不吩咐我坐。端妃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彷彿任何事都與她無關。敬妃扭著手中的絹子,稍稍露出一絲不安的神色。
短暫的靜默之後,皇后端起茶盞,輕輕吹開浮沫抿了一口,道:“照理說,莞妃你的柔儀殿本宮是不需來的。只是你懷著身孕,到底也是你宮裡的事,本宮就不得不走這一趟了。你是三妃之一,又是朧月帝姬的生母,有些事不能不顧著你的顏面。所以今日之事,本宮只叫了與你位份相平的端妃和敬妃過來。”
皇后說了一篇話,卻隻字不提是出了何事,我心中愈加狐疑,只得賠笑道:“多謝皇后娘娘關懷體恤。”我停一停方抬頭道:“臣妾不曉得出了什麼事,但請娘娘明白告知。”
皇后一身寶石青的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顯得清肅而端莊,“本宮病了這幾個月,什麼事都有心無力,都撒手交給了端妃和敬妃操勞。端妃身子一向就弱,敬妃帶著朧月帝姬,都是自顧不暇,難免有些紕漏…”她清一清嗓子,“後宮安寧關係著前朝平靜,本宮不能不格外小心…可是今日,咱們眼皮子底下竟出了這樣的事,還出在莞妃宮裡,本宮不能不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