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一處店中坐著一個年輕男子,亦是漢人衣著,且對襟寬袖,高冠長擺,衣著雖是素淨,卻雅緻精細,竟是魏晉仿古樣式,在這花林中出現,就彷彿沙漠中的幽谷蘭花,十分古怪。
不多時走來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廝,低聲道:“公子,那兩匹馬的後腿內側,確有大室韋的標記。”
男子一雙修長淡漠的眉微微蹙起,“那方才那室韋人怎檢查了許久也不曾發現?”
“這的確奇怪,不知是何障眼法。”
男子輕笑,聲音低沉若古琴絃音,只淡淡道:“有趣。”他面前一壺茶、一本書、一碟江南才會見的精緻小點,另有一局棋面,十足風雅。即便他只是坐著不動,依舊是滿身名門世家的氣度風範。
這樣的人出現在此草原邊陲,實屬罕見。
“明悟兄,該你了。”他落下一枚黑子,微笑道。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白衣和尚,眉目清俊,慈和悲憫。“琢斐兄既已作出決定,又何必走此一步?”
送花
“那明悟兄又何必到草原來?”男子見那叫明悟的白衣僧人落下一子,將他一片黑子都吃了,卻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但那明悟身旁卻站著一個看著不過七八歲的小和尚,眉目清秀,活潑可愛,只拍著手笑道:“想不到王猗王公子也輸給師父啦!”
明悟微笑道:“一心,休要胡言,王公子此舉不過試探罷了。”他指向棋盤,親自指導那小和尚道:“且看這裡,方才公子落下這子,我若進,雖可吃得這片,但他也保住了這邊的主力,自斷一尾,卻不傷根本。我若退,他便可放心吃得我這片白子。”
那一心小和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王猗身後的書童全然不像那一心一般自在,只垂手站著,那站姿神情似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恰到好處的恭敬,決不至失禮的微笑,甚至雙手擺放的位置有別有一種優柔從容,出身世家的近侍若是在外,可比一般士子大戶更加文雅大氣,但在主人身側,卻絕對是這般恭謹的模樣,禮儀進退,半分不會有失。
王猗笑道:“昔日你拜在聖僧門下還似是昨日的事情,現今卻連你也收了徒。”
“時光如水。”明悟嘆道:“如今天下疾苦,你我卻是如此耽於安樂,即便是在這草原,也非是桃花源。”
王猗推開棋盤站起身來,一舉一動都極盡雍容優雅,白玉般的面容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我原是此生甚麼都無需做便可錦衣玉食安度一生的人罷,這裡便是我們的位置,為何要爭著站到人前去,不若喝茶下棋,彈琴作畫。”此話說來,卻是一股子的慵懶從容。
明悟啞然,忽然看向窗外道:“你生來尊貴,自可說出這話來,但那些流落江湖之人,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雖是比起我們要驚險刺激許多,但不時便有性命之憂。”
王猗站在窗前,窗上蒙著一層布簾,從內看去,外面的景象依稀可見,但若從外看來,這布簾便似是普通的粗布簾子,且不透光,當真神奇。
窗外正有數十契丹戰士潮水般從街道四處湧來,身背強弓勁箭人人拉弓搭箭,看上去氣勢洶洶,煞氣逼人。王猗與明悟所在之處比對面屋舍要高一些,是以可以看到這些人蜂擁而入對面那家後院之中,那土臺之上背江的五人卻依舊談笑風生,圍坐喝酒,連看也不看這些人一眼。
王猗讚道:“確是好氣度。但昔日你師四大聖僧尚不能留住他們,你的計策何以能讓他們留在這大草原?”
明悟端坐不動,神情依舊那麼溫柔悲憫,卻嘆了口氣道:“原我也不曾想過,居然連頡利與畢玄也殺他們不死。”
王猗伸出一隻修長完美的手,指了指那方土臺上那個醒目的紅衣身影,“即便是號稱算無遺策的你,怕是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殺死他們,更何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