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畢業典禮。
校長是我們自治區主席,四年之前的開校典禮他宣佈我們成為正式“天之驕子”中的一份子,四年之後他又親自主持了這屆學生的畢業生典禮。他是一個很睿智很聰明的人,以前他的課、他的話,我們都會非常認真的聆聽,但這次同樣很是樸實沒有華麗的語句,是一定會讓我們很是受用的,但卻怎麼記也記不住,只有最後仰望他的時候,才發現我們唯一能記住的便是他的眼神,他面向著東方,一直舉目眺望。
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不用我們再折騰一回,每個人都沉默不言,默默地拎起包裹最後看一眼空空蕩蕩的宿舍。以前很久沒洗過的球襪早已被老大處理掉,不會再無故釋放化學毒氣;晚上睡覺愛吱吱呀呀亂叫的木板床,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偶然經過師弟們的寢室已經看見了最新的鐵架床,但我們一定更加懷念的是能奏出安眠曲的這些木床。
老大作為我們的宿舍長,幾個兄弟都拎著行李站在走廊等著他,等著他滅掉那兩盞燈、關上那扇門。本以為他會很耐心地讓我們再看上一眼,但老大快捷的動作只有一剎那,但這一刻心裡卻迅速劃過一陣異常尖銳的刺痛。
四年之前,老大帶著我們幾個第一次滿懷希冀地開啟這扇門;四年後,老大趕著我們最後一次絕望地關上這扇門。而後,我們便像過去四年裡的普通一天一樣,大家都沿著走過不知幾千次的路線走出宿舍大門,暮然回首之間,看見大門上高高懸掛著一個橫幅,“今日工大學子,明日社會精英”,淡然一笑之後心裡只有一句話想說,那就是“從此之後,我不再屬於這裡”。
背起背囊、拉著皮箱,我們的這一次離開,將不再也不是抱著厚厚的書本回來,或者滿身臭汗抱著個足球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並且一路凱歌。這一次,我們也不是去踢球,不是去上課做實驗,不是去吃飯上圖書館。
還是中心廣場,那裡第一次停滿了汽車,有綠色塗裝的軍用卡車、有藍白相間塗裝的中航大巴、有淺黃嫩紅相間的中鐵某集團車輛,當然還有血紅色的政府用大巴,一輛輛不同單位的車輛雖然停靠在一起,但它們註定會帶著我們去不同的地方。;
留下繼續進修準備當老師的兄弟,很是熱情地幫我們找到了各自的歸屬後,放好行李再次聚到一起,兄弟七個都一言不發,緊緊地挽成一圈,彼此互望的眼神已經道出了心裡的千言萬語。還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兄弟之間來個擊拳告別,沒有遺憾、沒有眼淚的轉身離開培養自己整整四個春秋有餘的學校。
轟鳴作響的車子早已在不斷催促著這群學子們,坐上座位的那一刻再透過車窗看一看學校那幢高聳的鐘樓,那一排排龐大的建築群;那一抹抹看過千遍的綠色,還有那衝著自己不斷揮手致意的兄弟。
很快一輛接一輛的車子開始載著我們離開學校奔赴各地,限速的校園裡它們不能開得太快倒滿足了我們自己,我們可以再多看幾眼校園,再多回想一下曾經,每一輛車子駛出學校正大門的時候,都會鳴笛致意,大門左右的兩根漢白玉柱子一左一右分別雕刻著警世壯語,“自立自強,創中華之基業。奮發奮進,圖九州之富強”,當然還有那塊橫臥於路中的大石,它身上鐫刻有六個楷體大字——“中國工業大學”。
大巴減速透過了緩衝坡,當左右兩旁的崗臺上軍容威武的衛兵向每一輛駛出的大巴致敬之時,車子已經正式駛出了工業大學,我們真的不再屬於這裡。激動的靠近車窗回望校園,那柱子前的站崗的衛兵依舊冷若冰霜手握鋼槍,他倆似乎很少機械化的致敬、禮畢,但誰能明白他們真實的內心,是一直保護著神聖的大學殿堂,一直在默默的為我們奔赴各地的同學表示別離。
別了,我的兄弟。
別了,我的大學。
別了,我的青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