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是為了解決當務之急而臨時湊合的,凱恩斯的理論思考總是可以被納入緊湊的行動計劃中,穿插在現有的政府制度中,所以不必在對既定的實踐或者更不如說既定的社會秩序——造成劇烈衝擊的情況下就得以實施並且奏效。很少有人注意到凱恩斯是一個哲學家,他的經濟學著作充滿著哲學智慧的光芒,他所思考的經濟生活,其目的和意義都是圍繞著倫理。和其他經濟學家一樣,他具有科學家和佈道者的雙重人格。所以,凱恩斯在為當代經濟問題把脈、診斷和開具藥方時,充分結合了他的各種非凡天賦。
他是一個怎樣的經濟學家?凱恩斯在為他的導師阿爾弗雷德·馬歇爾寫悼詞時曾有這樣一段文字:
博學的天才(2)
經濟學大師必須具備少有的一組天賦……他在某種程度上既是數學家、歷史學家,又是政治家和哲學家。他一定理解符號的意義,但又能用樸實的語言表述。他一定是在普遍的條件下思考特殊性,同樣,抽象思維和具象思維兼而顧之。他在反觀歷史的基礎上,研究當下,為未來提供方向。人類本性和社會制度的方方面面皆在他的研究視野之內,同時他必須保持明確的目標和公正的姿態,時而像一個超脫而清貧的藝術家,時而像一個識時務的政治家。2
這番描述和馬歇爾相去甚遠,卻和約翰·梅納德·凱恩斯驚人的相似。
他對萬事萬物充滿著好奇心,研究任何一個專題時都會編織一套奇思妙想的理論。他把17世紀的科學家牛頓稱做“最後一位魔術師”,3而不是第一個理性主義者。在他中年過後,他時常抱怨說那些年輕的經濟學家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的意思是他們無法從更廣博的文化知識中汲取營養,詮釋經濟事實。
他才智超群,伯特蘭·羅素是同時代最智慧的哲學家,他寫道:“凱恩斯是我所見之輩中學識最高、思路最清晰的一位。每次我和他辯論,我感覺我就像在冒生命之危險,即使透過氣來也常常感覺自己像個十足的傻瓜。” 藝術史學家肯尼思·克拉克也認為,凱恩斯毫無保留地奉獻了他的聰明才智:“他從來都沒有熄滅過他的‘車前燈’。”
他思想善變,總是很快改變他的觀點。他在思考時喜歡天馬行空,正因為如此,他的朋友奧斯瓦爾德·福克說:“儘管有些浮誇,但他卻能比其他人更迅速地感受和捕捉到事態的進展。”
凱恩斯是所有經濟學家中最具敏銳直覺的一位,他對特殊情景下的態勢有著非凡的洞察力。他具有和弗洛伊德不相上下的科學想象力,“這樣的科學想象力蘊涵著豐富的創意、驚人的可能性和切入實際的假設,它們在直覺和普通的經驗中都可以找到堅實的基礎。”他同意經濟學家托馬斯·馬爾薩斯“深刻的經濟學直覺”的說法,他引用德·摩根對牛頓的評價:“他如此沉醉於他的推測,儘管他知道有很多猜想是無法找到證明的方法的。”凱恩斯對那些無法證明的推測也確信無疑。4
凱恩斯對馬爾薩斯的評價是:“保持一個開放的心態,體驗林林總總的變化,不時用嚴肅思維的原則對這些體驗做出分析和解釋,馬爾薩斯具有非凡的能力將兩者在他身上合二為一。” 這個評價也言簡意賅地概括了凱恩斯自己的經濟哲學。他在1938年告訴羅伊·哈羅德,經濟學是“用模型表述的科學思維,加上為現實世界挑選一個適當的模型,後者實在是門藝術……好的經濟學家鳳毛麟角,因為他必須能用‘警醒的觀察力’挑選最佳模型……很少有人具有這種天賦。”5凱恩斯對統計資料顯示的經濟事實高度重視,他常說他是在“搗鼓這些資料並琢磨這些資料的含義”時靈感突發的,在發現資料之間具有相關性時,他會和其他經濟學家一樣欣喜若狂,但眾所周知他對用統計方法預測未來的經濟計量學持懷疑態度。他堅決認為好的統計學不是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