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借了她的臉面,將娘子接來說幾句話。阿月如今已陷入萬難境地,但凡自己能拿個主意的,也不必鋌而走險在宮中眾多耳目下相見。我若是獨身一人,尚且不懼甚麼,大不了還有個積雲庵,鉸了煩惱絲,一了百了,只是,只是……”
她話語急亂,尋不到要領。穆清雖事先已知她受迫於太子,但眼下聽她這話,似乎另有隱情。“阿月,你莫急,究竟出了何事,慢慢說予我聽。”穆清溫言安慰,一手輕拍她的手背。
阿月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閉上眼,凝眉靜默了幾息,用力往下一咽,復睜開眼道:“太子與尹德妃的苟且齷蹉,入宮前便有,彼時我只作全然不知,左右與我無干。豈料,入宮後,聖上身邊略得寵些的,竟都……且大多經由尹德妃暗中鋪設。”
穆清驚得睜大了眼,阿月見她這神色,忙不迭抓起她的手,“娘子跟前阿月不敢有半分虛言,這些也絕非道聽途說,阿月自是確準了才說予娘子聽,事關重大,絕不敢有半句誇大不實的。”
穆清點點頭,“我信。”
阿月這才鬆了鬆眉頭,深深吸一口氣,接著道:“眼見著大多常得聖寵的日漸同流合汙,阿月自問雖榮寵不及尹德妃,卻也是時常在聖上跟前走動的,我便起了慌怕。後來再想想,終究自恃心思尚算通透,也正懷著小皇子,聖眷正濃,也未多著意於此。直至半月前產下小皇子,尹德妃親來探視,撂下幾句不鹹不淡的話,阿月方醒悟過來。我若是不依從他們,不與之同渠,只怕……只怕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我母子喪命之時。”
穆清從胸中長吁出一口濁氣,至此時她亦大悟,原來太子穢亂宮闈,色心尚在其次。聖上後宮嬪妃不在少數,李建成的威脅並不僅僅來自於秦王,另有十來位未長成的小皇子,以這般齷蹉的把柄拿捏住他們的母妃,倒極是符合他的做派。他再許以這些嬪妃的母家恰到好處的恩惠,使她們從中獲利,待到他爭奪皇權之時,抑或登基之後,這些人,便是他的倚靠的基石,至於是否牢靠如磐石,則另當別論。不願與他站在一陣列的后妃,倘不得寵,倒也罷了,左右是無用的,若如阿月這般,在聖駕前能占上一席且有育有皇子的,自是在劫難逃。
阿月話音中帶了淚意,眼中亦糊上一層水光,穆清扶按著她的肩頭,柔聲勸慰,“莫哭,你尚在月中,仔細傷了眼。說到底,仍是我貽害了你,當初便不該……”
“娘子莫要說這話。”阿月輕拭了拭眼睛,“阿月是甚麼出身,為奴為婢的命數,原就不該奢求太多,而今卻食有魚,衣有錦,行有輦,富貴盡享,早已心滿意足,而今不過是為求一條生路,安穩過活罷了。”
“阿姊。”英華軍中熬練多年,耳目聰明,此時又站立在近門處,外頭隱隱傳來的聲響穆清不曾聽見,她卻聽得分明,“咱們在此耽擱久了,前殿大約人都聚齊了。”
穆清眉尖緊蹙,疼惜地又再瞧了瞧阿月清減的臉龐,咬咬牙關,“你且先忍耐著,好生保養身子,尹德妃倘或再來明的暗的威逼於你,你便只先說些場面話對付過去,莫要應下任何事也莫開罪他們,容我細想個萬全的法子,總該有個法子可使你一勞永逸,再不受侵擾。”
“阿月母子全賴娘子救命。”阿月忍不住又顫抖起嗓音,屈膝欲拜,卻被穆清攔住。
英華在門邊側聽了一陣,出聲再催促了一遍。穆清只得放開阿月的手,往門外走。
“娘子,還有一樁。”阿月在她身後遽然急喚,“方才那位吳內監,系賀遂將軍安置人手,今後宮內外往來通傳,只可信他,莫假手於旁人。”
穆清匆忙點了點頭,推門而出。在後院整了整發髻裙釵,左右看過並無不妥,轉頭看看英華神情如常,遂掛上一副氣定神閒的淺笑,舉步往北橫街走去。穿過北橫街,便是大興宮寢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