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曹昂終究是曹操的親生兒子,雖然兩人的性格大相徑庭,政治理念也幾乎背道而馳,但也存在著不少的共同點,比方說——好色。曹昂亦納妾多人,生下庶長子起名為曹虞,年已十四歲了,是勳是見到過的;這曹髦雖是嫡子,卻為次生,此番還是初回見面。
想起來也真詭異。照理說他日常出入魏公府邸和世子府邸。沒道理身為曹家嫡孫的曹髦長那麼大。他才頭一回得見。然而世間便有如此巧事,二人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擦肩而過,直至今日始得相遇。
就他腦袋裡這麼一轉圈兒的功夫,那個狗仗人勢、氣勢洶洶的侍女也早就跪下了,連連磕頭,請求是勳的原諒。是勳微微而笑,也不理會——他才不會跟一介女流置氣哪——趕緊伸雙手攙扶曹髦起來,問他:“魏公特使公子來迎勳否?”
這曹髦執禮甚恭。有乃父之風,但又活潑靈動——要不然也不會差點兒撞自己一跟頭了——似乎更象他叔叔曹丕、曹彰(當然啦,曹昂七八歲時候是啥德性,是勳也沒能見到過),圓臉盤,眼睛很大,瞧著就那麼招人喜歡。曹髦起身後仍然籠袖拱手,回答說:“家父常言,是令君為當世文章魁首、經學大家,囑小子得見必要請教。故此聽聞大人到來。特來謁見。”
是勳說好,好。不過我正有要事求見魏公,咱們改天再好好聊聊吧。卻見曹髦突然一揚頭,注目是勳,問他:“然家父此番離都前,每常嘆息於大人也,雲‘人心易變,德之不久’,小子未識何意,今乃求問。”
是勳聞言,不禁微皺眉頭,心說曹昂這小子還真怨上我了啊。他輕撫著曹髦的小腦袋,柔聲答道:“人心本易變,而卿父不察其變,異世德並不同,而卿父膠柱鼓瑟,斯有是嘆也。”是你爹自己太迂腐啦,他還有臉責備我嗎?
不過估計就這兩句話,小小年紀的曹髦也是有聽沒有懂的。小傢伙仍然撲閃著大眼睛,還想再問,卻見是勳收回右手,轉過頭去,似待離開。終究少年老成,他趕緊跑到前面去帶路:“小子引大人去見家祖父。”
行不多時,即來到曹操書房門外,守衛的侍從才待喝問姓名,曹髦先扯著嗓子高叫:“王父,是令君來謁。”就聽“喀喇”一聲,大門開啟,曹操竟然身著睡衣,光著腳,親自跑出門外,一伸手就把曹髦給抱了起來,笑問道:“乃若引若祖姑婿來耶?”
是勳趕緊躬身行禮:“臣自涼州歸來,請謁魏公。”曹操擺擺手,說深院之中,並非朝堂之上,你我之間不必那麼客套。隨即鬆手放下曹髦,吩咐那小孩兒自去玩耍,轉身便引是勳入內。
曹操這間書房,陳設非常簡單,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物。西、北兩面牆上都打了高架,滿滿地塞著各類書卷、簡牘,臨窗則擺了張高桌,桌前是兩把椅子——此亦仿效是勳閒居處所為也,終究垂足而坐要比盤膝而坐舒服得多啦。
曹操不是苦行僧,也並非端方君子,對於那些跟儒家禮制並挨不大上的傳統習俗,乃無絲毫的執著——雖說直到宋代,還有人堅持跪坐為禮,垂足而坐是胡俗,那簡直腦殼壞掉了——所以是勳每每玩出來什麼新花樣,他只要瞧著方便,那是必要仿效的。相比之下,諸葛亮就始終不習慣坐椅子,尤其身在尊長之前——則二人秉性之不同,由此亦可得見一斑。
當下曹操扯過椅子來,拉著是勳對面坐下,二人此可謂是“促膝而談”。曹操首先問,你怎麼回來得那麼快?是勳不便一開口便道明來意,說我快馬加鞭,專為給華佗求情的,只得假惺惺地答道:“分別日久,思念魏公,故不敢遲也。”
曹操笑著伸手一指,說別來這套,你肯定是想老婆了,不會是因為想我這一大老爺兒們。隨即就問啊:“宏輔於涼州,何所見聞?”
是勳耐著性子,把涼州之行的經過備悉道出。聽說他與姜敘等人設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