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帶著諸葛亮、郭淮、秦誼、是峻等人,二十條海船浩浩蕩蕩直放登州。
事先自有小舟為前導,去通知地方。不日舟至黃縣,拋下鐵錨,是勳、是峻乃棄船登岸,前去拜見登州刺史是儀。
登州四郡國:東萊、昌陽、不其、北海,州治原本設定在北海國重鎮膠東。可是後來是勳刺史幽州,大力發展海貿,東萊郡治黃縣因為擁有良港而日益繁華,商賈輻輳,是儀乾脆就把州治給搬過來了。起因是是勳寫信教了他一套課商稅的方法,如何能在保證繁榮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從商人身上榨出油來——“青登屢經兵燹,百姓逃亡、田地荒蕪,今稅由商,乃可息農也”,是儀覺得有道理,那自然要把政府安置在最方便收商稅的地方啦。
所以這回是勳、是峻既然在黃縣登岸,必然要去拜見是儀——倘若是儀還在內陸的膠東,肯定就不去了,沒那個閒空啊。一行人午後登岸,在城外歇了一宿,翌晨即入城拜謁。行至刺史衙署,一聲通報,是儀、是著立開大門相迎。
是家兄弟皆已出仕,除了老大是著,那傢伙只會讀死書而毫無實務能力,是儀乾脆以需要子女服侍為藉口,始終把他帶在身邊。是著曾經請求老爹,你舉我個孝廉吧,結果是儀把臉一板,你小子不夠格!倘若我不在朝為官還則罷了,如今貴為刺史,不管是我舉你,還是請求別州、別郡舉你,都是徇私。你以為老爹留下一個任人唯親的庸吏的名聲,對你就有好處嗎?
是著退而求其次,說老爹如今你資格也足夠了,那就上奏朝廷,蔭我為郎吧。是儀說著的什麼急,我不趁著還在世多管教管教你,等我哪天一嚥氣,你入朝為郎,結果除了讀死書外任嘛兒不會,家族的臉不都給你丟盡了嗎?且等幾年再說。
是著沒有法子,只好呆在老爹身邊安心生兒育女,做傳宗接代的機器。好在他唯一的興趣就是讀書,自從是勳建了書坊,但有新書面世,曹操是要獻的,天子也不能落下,至於伯父是儀,那是第三個需要考慮的。是儀府中,如今藏書不少,足夠是著每日打發無聊時光。
且說父子伯侄四人久別重逢,執手相看,不禁喜極而泣。當即擺下家宴,由是著的妻子親自下廚,為叔叔們整治了一頓家鄉風味的飯菜,是著還把大群兒女全都領過來,給兩位叔父磕頭——是勳、是峻光見面禮就送出去無數錢。宴間閒話家常,是著對是勳說你才一兒兩女,比我差遠了,為了宗族繁茂,你得多生;是儀給是峻講了一大套為官的道理,要他跟著七哥好好幹;是勳、是峻一起勸是儀,您老來須人服侍,不準備續絃,那就納幾個妾室吧,是儀一指是著,說我愚兒佳婦自在身邊,要妾做什麼?
等到酒過三巡,終於說起正事兒來了。是勳這回不是空船來的,他也不知道得在廣陵屯紮多久,糧秣物資不能總仰仗陳登啊——那年月地方保護主義也很嚴重,要是一直吃徐州、喝徐州的,即便陳登不說什麼,徐州群吏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所以順道載運了一些特產,打算先跟登州這兒賣了,再換裝登州的特產,直接運往廣陵。
是儀說這沒問題,最近黃縣商業發達,你再多的貨我也吃得下,需要什麼,三日之內,也都能給你辦齊嘍。完了突然一皺眉頭,壓低聲音對是勳說:“宏輔,汝前定遼東,今又南伐吳會,位既尊而功又高,得無慮乎?”
是勳微微一笑,他明白是儀的意思,是怕自己功高震主,等到天下太平了,難免“兔死狗烹”之禍。其實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只要想深一層,就可知這並不是什麼難以越過的難關。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中國歷史上類似情況是屢見不鮮啊,只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就會發現往往摻雜著別的原因,並非“功高震主”四字所可以涵蓋的。即以此語的源頭而論,勾踐殺文種,固然有其猜忌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