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家、思族,第二慮身,第三才想到國家社稷,對於是勳來說,家族很無聊,漢室江山也虛妄,第一考慮的是自身,第二考慮的則是人——既包括親眷、熟人,也包括白老五之類的流民、百姓。所以他的某些行為讓這時代計程車人覺得很不可理解,只能解釋為膽大如斗,而在是勳本人看來。見死而不救。那還算是人嗎?只要自身的生存機率超過50%。那就值得冒一把險啊!
其三,是宏輔善演戲者也——話說這年月還沒有戲劇,少數曲藝、雜耍也並不要求多高的表演天賦和功底,能跟是勳拼戲的就絕無僅有——不管他內心怎麼驚慌失措,兩腿怎麼發軟,還能夠緊咬著牙關,表面上並不過於明顯地暴露出來。尤其隨著名聲越來越響,官位越做越高。臉皮反而越來越薄,這命可以丟,架子絕不能倒!
如今回想起來,他自從冒充是家子弟,來到中原以後,以復甑山上險些被管亥一刀劈了為開端,就幾乎沒在人前真認過慫。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在壽春城內鑽了秦家的狗洞,當杜氏持燭來照的時候,一時驚慌。脫口而出:“匿我,百金酬卿!”
所以那天管亥要對他說:“便汝那兩下弓馬。如何也敢上陣?自家丟了性命事小,我女兒難免守寡,復兒也要變成孤兒——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管亥不是完全不在乎女婿的性命,只是他認為是勳膽子大,若勸他貪生惜命,那是沒用的,只有用女兒、外孫的前途來羈絆他,才可能讓他遇險而知道退縮,不行魯莽之事。
時移事易,如今的是宏輔之表演才能更為精湛,幾乎已至爐火純青的境界。他剛才趴在司空府圍牆上,聽許耽喊出“衣帶詔”來,如今想要突圍而出,卻被許耽挺槊攔住,這兩回全都嚇得腿腳發軟,可是終究並沒有栽倒——除非真有人打著火把專門注意他的雙腿,否則沒人能瞧得破。而且再說了,是侍中前幾日剛跌壞了腿,許都城內盡人皆知啊,就算真見到他腿腳發顫,抖個不停,那也未必會往害怕上去聯想……
是勳心說完蛋,完蛋,如今撞見許耽,就如同當日運糧撞見孫策一般,不在於對方有多厲害,而在於自己身邊並無保鏢。本來許耽算啥鳥人了,先後接觸過呂布、太史慈、孫策、典韋等猛將的是侍中,就不可能畏懼許耽,但凡自己身邊要有子義在,有國藩在,哪怕是孫毓南在,他都絕對不會感到害怕!
可惜自己身邊並無可以護衛之人。他定睛觀瞧,跟隨許耽而來的部曲、僕役,大概兩三百人,與自己這邊兒的司空宿衛數量相近,這要是真拼起來,就勝算渺茫啊。當下眼神左右一瞥,撥轉馬頭,朝向旁邊的一條岔路便疾馳而去——老子打不過你,還躲不過你嗎?這司空府附近的地理,你就未必有我熟!
當然啦,他在臨逃走前,還先舉起馬鞭來朝許耽一指,先放幾句狠話:“無恥逆賊,待吾日後再取爾狗命!”
是勳跟前面逃,許耽跟後面追。兩人都是騎馬的,而是勳麾下那些司空宿衛,則大多是徒步,既然未必趕得上是侍中,乾脆集結起來,去阻許耽。好個許耽,大槊掄將起來,血肉橫飛之下,瞬間便已掃倒數人,還捅穿兩個,自己的馬速卻並未因此而有絲毫遲滯。是勳轉過頭去一瞟,心說完,某這才在司空府內借得的坐騎,實非良馬,宿衛們要是攔不住許耽,估計我還沒能跑到宮城附近,便會被他追上——我命休矣!
正在擔驚受怕,卻聽身旁曹淼清叱一聲:“夫君快走,妾身阻他一阻!”說著話撥轉馬頭,挺著手中長矛,便直朝許耽殺去——那幾名侍婢也緊隨在側。
是勳嚇了一大跳,趕緊伸手想要扯住曹淼:“夫人不可!”卻連曹淼坐騎的尾巴都沒能撈到。他心說這女人瘋了心啦?你以為就靠自己那兩下子能夠攔住許耽?換了你爹來也未必能成啊!我可不想這就做了鰥夫!
當下一勒韁繩,也待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