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珠翠攢動,紗衣翻飛的嬉鬧景象消散了,屋子裡迅速便寂靜下來。
只剩阿狸和司馬煜兩個人。
兩個人便各自在床的一側坐著。
繞床錦屏十二牒,牒牒繡著的都是恩愛喜慶的圖案。百子圖最多。
洞房花燭夜,原本就是行周公之禮的時候。
紅燭噼啪的燒著。
已是仲春,天氣開始轉暖。先前又被人簇擁著鬧騰了一陣,阿狸便覺得有些熱。她放下了摺扇,抬手擦了擦額上汗水。
司馬煜眼角偷偷的飄過來,見她鬢邊髮絲已經浸溼了,打著微卷沾在耳側。面板透著汗意,粉嫩細膩。便想抬手去拂一拂。
阿狸察覺到他的目光,便側頭來望。她微微垂著頭,像是窺探,卻又並不避開他的注視,那目光便從下而上的柔婉著。側顏姣好秀美,別樣動人。
那雙眼睛乾淨得就想是一汪水。
她怎麼能這麼淡然無辜?
司馬煜就想起那一日,她垂了眸子,睫毛下含著水汽,對他說“殿下命我喜歡,卻不是我想遵從,就能做到的”時的模樣。那時她眼睛裡有些東西被挖出又埋下,就像一朵花的開放和凋零。
而她此刻看他,淡然得就彷彿在看一片兀自舒捲的雲。
司馬煜的心口就帶著些不可言說的憤懣,難過了起來。
他說:“不是我求阿爹下旨的。”
阿狸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的眼睛確實就是這麼說的。
司馬煜越發覺得憤懣。他就是有種感覺,所有他能解釋的東西,其實她都是知道的。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其實在等待新婚的日子,他想過很多。
阿狸才說不喜歡他,回頭他阿爹就下旨了。怎麼看都有些依仗權勢,欺良霸善的惡棍意味。
但是他沒做就是沒做。用不著覺得心虛。
而且事情已成定局了,還糾結這些幹什麼?放眼長遠才是明智做法。
他覺得阿狸也該明白這個道理。就算她不明白,他也能跟她說明白了。
他認為自己是個完美的夫君人選。模樣好、性情好,人品好,家世也好,而且對她心儀已久。且他的喜歡比任何人都要純粹。他沒有令她厭惡的理由。
就算阿狸一時還沒喜歡上他也不要緊——因為王家防禦實在太嚴密了,他們都沒怎麼見幾次面。誰能憑短短的幾面就喜歡上另一個人?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就算阿狸非說“匹夫不可奪志”也不要緊,她都沒試過,怎麼知道就是不行?
何況他們都成親了,日後必然朝夕相見。所謂日久生情,總有一天就喜歡了啊。
他想明白了,就仔細雕琢著言辭,考慮該怎麼跟她說。他甚至都寫下來,一遍遍的背熟了。
——可是此刻全忘了。
因為他對上阿狸的眼神,忽然就意識到,阿狸根本就不要他的解釋和道理。
她就像個罪證確鑿的囚犯,已經放棄了掙扎和辯解,只是認命的等待一個判決。甚至對這個判決還保留了一份微妙的好奇和旁觀。
他忽然便控制不住憤懣和委屈。他想,她怎麼能這樣?
——不給他一個過程,便要蓋上鑑定章。不聽他說,便已然認定。
但如果因為這憤懣就放棄努力,那他就不是司馬煜了。
他已經將自己背熟的說辭丟掉了。因為他忽然明白,就算他說出來,阿狸可能會一時感動,但她終究還是不會太當真的。
他攥緊了手指。猛的便站起來。
就那麼居高臨下的扶住了阿狸的肩膀。
他忽然便起身,阿狸以為他是十有八九是要去睡書房了。誰知他忽然便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