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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我的這些,比原來的好……賣掉……”老吳站起來,撫了一把自己的腰,回答道:“畫得好啊,不過,這個境界太高,就是復歸於嬰兒啦,又都是山水,賣起來比較困難,要慢慢培養消費者來。不過放心,消費者都是培養出來的,買誰不是買,買別的爛貨還不如買你老丁,我會想想辦法。”說著,衝我眨眨眼,繼續道:“老丁你繼續畫,難道以前的八大山人或者齊白石玩玩左手,就不值錢啦,笑話麼,我會加油,把這些像你的右手春宮一樣推銷出去,好不好?”

丁大師燦爛地笑起來,確實令人有復歸於嬰兒的感受,掉光了牙齒的他,和牆上二十年前的照片相比,真的變成了一個放下了屠刀的現成佛像。

吃完午飯,丁家的習慣,大家都要休息,尋地方去躺一會兒。丁大師午睡以後,我陪著老吳去了江寧路的伊豆館去泡溫泉澡,原本老吳的意思是談好生意,就要差著司機早些離開的。誰想丁大師不比以前,難得見一個朋友,午飯的時候就好說歹說,噴了半桌子飯米粒,死活不放老吳走,結結巴巴一定要留著吃晚飯,然後索性要他過夜,老吳只好勉強答應下來,也是個緩兵之計的意思。不想我們正在桑拿間出汗,丁太太不曉得哪一個熱鬧場所電話來,居然也是要留住老吳。“老鼠……”我的電話裝在塑膠袋裡,本就不太清晰,加上丁太太電話的背景音樂實在吵得不太尋常,我死命把電話按在自己耳朵上,才聽個大概,“你留住老吳,我還有事情需要和他面談,你們認識的時間久,交情也不錯,替我想想辦法,留住他好麼?你知道就好,這麼大聲回答我幹嗎?吵啊,是啊,這裡是很吵,好了不說了,你去搞定老吳,我不回來吃晚飯,不過我保證給你們帶夜宵。”

等我們回來,丁大師已經起來了,在拿左手歪歪扭扭地臨帖寫毛筆字。原本某位知名的康復專家要督促他做康復運動,今天只好束手,因為丁大師的理由是好朋友來了,不可以怠慢人家,於是自管自寫起了毛筆字,專家只好在邊上做欣賞者。

老吳問專家:“醫生,據你的經驗,我們丁大師的右手,還可以和以前一樣麼?”專家皺起了眉毛:“你們也都看到了,剛才要他做鍛鍊,最基本的擺積木他都不肯,我看現在丁老師的右手,能舉到齊胸的地方就謝天謝地了,再說國內的康復器械和理念,和發達國家,畢竟有差距啊……”丁大師鼻子裡哼一聲:“發達國家是個屁。”又繼續埋頭寫他那些孩子筆跡一樣的毛筆字。

距我電話報警丁太失蹤,已經五個月了,大師儘管沒有任何好轉,現在由小劉直接安排他的起居和康復,也還算得上安逸。我因為女朋友的催促,搬離丁宅,但是仍舊保持著每個週末去看望丁大師的習慣,順便帶一些自己的畫和他喜歡的小零碎。

一般我去看丁大師,都要捎上別人,在他的大畫室裡呆一整個下午,上海的秋天要下雨,小劉遵著丁大師吩咐,按鈕一撳,天棚開啟,我們陪著他看雨水輕圓,一顆顆地滾下來。

這天老吳也在,小劉不再燒咖啡,換作煨各類的茶水。我對老吳說:“丁太失蹤那一陣子,小劉不曉得為什麼老是煮檸檬味的紅茶,喝得客人泛惡。”老吳點頭,說記得記得,“那陣子,滿屋檸檬香味,倒蠻好聞。”彼此靜一下,我問老吳司機呢,他回答有事沒來,今天自己開的車,好不驚險。丁大師嘴裡哼哼著,意思上海的交通,簡直就是狗屎。我們都跟著笑,老吳說小劉,你下樓去廚房忙的時候啊,這裡門帶一帶,不曉得哪裡涼風,丁老師怕不要感冒了才好。小劉應聲出去了,真的帶好門,三個人靜若太古,只聽得雨聲敲在玻璃天棚上,不間斷地響。

老吳終於開口:“老鼠,這裡沒有外人,丁太怎麼不見的,你知道麼?”我笑起來:“咱們是一家人,原本應該早些告訴你,只是怕驚擾你老人家,前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