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崖處處是宜人的景象和爽心悅目的風光。
大院東邊是一堵短牆,也是公路的護牆。每當夕陽從登雲山上蹣蹣跚跚滑行而去,張鴻遠坐在短牆上一袋接一袋吸著老旱菸,大團大團的青煙與西斜的陽光交融。他就在這種默默的交融中與悄悄流逝的光陰親切地交談,而爬在牆上的嬌小柔弱的打碗花以及秋後的各色各樣的牽牛花,彷彿像他的兒女們熟睡的笑臉,柔順地依附在牆頭,努力地吮吸著生活中屬於他們併為他們吮吸的營養。麻雀們在呼喚著歸巢的夥伴,子女或父母,彷彿紅土崖六月十九的廟會散了的時候的情形,那麼歡悅,那麼喧騰,讓人心動。哎,靜靜地想想吧,想想吧,人生的意蘊,有時只有在寧靜的觀察和體味中才能發現其歡快和樂趣呵。
晚上吃飯的時候,聽孩子們說,要去看開批鬥大會,張鴻遠心中暗暗“撲騰”一聲不由產生了一陣不安。
批鬥會對於張鴻遠並不陌生。“三反”“五反”“四清”“整風”“批左”“反右”“鬥地主批富農,打擊反革命”等等等等,張鴻遠不但見過那種場面,而且有時還親自參與過。不過以前開批鬥會他從來沒有害怕過,現在聽到開批鬥會,不由聯想到公社來人檢查財經紀律的事兒。中央下發了《經濟工作十條》,整頓財經紀律是一項重要任務,張鴻遠雖然離開大隊部快四個月了,但對四個月前吳培雲送給他的檢舉信中提及的事兒有些惴惴不安。
批鬥會場就在離張鴻遠家三十米遠的高房。解放前紅土崖村有兩大財主:裡頭溝劉家是財不外露,吃糠咽菜,穿粗布衣,金銀珠寶埋入地,人稱暗財主;前頭溝是修高房蓋大院,穿綾羅甩綢緞,良田千傾,騾馬成群,人稱明財主。高房就是明財主家蓋的倉庫。紅土崖一帶以居住窯洞為主,偶爾也蓋個配房,但真正能蓋的起高大寬敞的磚木瓦房的人家,那肯定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土改以後高房收歸集體了,此房建在堅固厚實的窯洞之上,儲存糧食十分理想,又幹燥又通風,但歸公後由於年久缺乏維修,房子顯得有些陳舊,夏天房裡空空的,有一股陰森可怖之感。
據村裡人傳說高房上住著大蛇。蛇為財神,保佑著明財主家吃不幹穿不盡,而且張家之所以發了旺財,正是由於蛇以及蛇與一個非常特殊的女人有關係。
據說萬全老漢的爺爺,一個精幹瘦小極有心計的後生取了一個身高馬大、又醜又黑的女人,這麼個醜媳婦不但公公婆婆瞧不順眼,而且也為大伯小叔妯娌們瞧不起。不過天長日久人們發現醜媳婦有三個特別之處:
一是從不多說話,更不會對別人說長道短,而且只知道做活;
二是她男人對她百依百順,兩口從沒有吵過架紅過臉。萬全老漢的爺爺是有名的浪蕩鬼,娶親前的日子裡,尋花問柳,偷雞摸狗,臭名遠揚,可是自從醜媳婦進門兒,再沒聽說他還要爬寡婦的牆頭,敲破鞋的門,村裡的女人們都傳說那醜媳婦長相不好看,身上卻香白如玉,而且身上有一種自來的異香;
三是每逢醜女人上灶做飯,鍋裡的飯總是吃不完,總是有剩餘。為此,公公覺得奇怪,偷偷看她挖過的米甕,那米麵彷彿沒少而且有增無減,於是就在醜媳婦進門的第二年,張家二十幾口人的一應花銷支出大權全交給了醜媳婦。過了三年張家富了,又過了五年,張家大發了,於是醜媳婦在全村人的心目中變得尊貴起來,人們尊稱她為富貴大嬸。
後來人們將她發財致富的秘密歸結為兩點:一是她的左身後有一個核桃大的肉瘤,俗稱米麵布袋,這是帶來富裕的吉兆;二是她家的櫃裡有一條大蛇,因為那櫃從來也不開啟,後來富貴醜大嬸去世後,人們開櫃時果然見一條胳膊粗的青蛇竄上了高房。
這種傳說迷醉了好幾代純正無邪的男孩們的心,孩子們多希望長大能娶一個富貴大嬸兒那樣的媳婦呀,可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