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歐陽修言之鑿鑿,認為新黨分裂、新舊黨爭將起時,吳希心中不免起了對方是否也是個穿越者的懷疑。
不過看著對方的眼神,直覺告訴他,這個老人只是在憑藉自己的既往經驗,對未來的局勢進行合理預測而已。
“其實我得出這一結論,也有冀之你的功勞在其中。”
吳希恍然:“歐陽公是指我那篇拙劣的文章嗎?”
歐陽修卻不認同:“若說這篇《維新策》為拙劣,那我們這些人還有寫文章的必要嗎?”
吳希心下汗顏,他也是謙遜慣了脫口而出,此時連連告罪不及。
好在歐陽修也沒有揪著他這句話不放,隨即道:“冀之啊,朝中將起黨爭,我們這些老頭子也沒少私下猜過。但以‘新黨’‘舊黨’為名,將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卻是你跑不掉的功勞。”
“學生只是一些淺薄認知,倒是貽笑於朝堂諸公了。”
吳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用預知的能力欺負了這些“古人”。
“不算淺薄了。黨爭啊,黨爭便稱其為最可怕的政治災難,都不為過的。煌煌盛唐,半毀於此啊。”
黨爭永遠是中國古典政治的主旋律,即便是皇權臻至極致的明清兩代,依然不可避免的存在著暗流湧動的黨爭。
歐陽修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如今朝堂之上,官家與王相公聯手,堅決要行新政,然而內部反對之聲從來都沒停下,外部各種議論更是甚囂塵上。”
“文潞公眼看著也將急流勇退了,富相公更是早早去位,韓魏公、司馬君實整日在西京酬唱。不過這些人倒也算得上是君子,即便心胸狹隘如司馬君實者,起碼也不會主動挑起爭端。”
“新黨若始終有王介甫坐鎮,想來以其人多年養望的脾性,也不可能擅起黨爭。怕只怕新黨中的其他人,再不給意見之不同者留半點顏面,以至於日後一旦舊黨上臺,則往復傾軋便不可免了。”
隨著歐陽修的緩緩講述,無數史料記載如走馬觀花般,自吳希腦海之中閃過。
正是呂惠卿與王安石決裂為始,至後來蔡確大肆不留體面地打擊舊黨,使臺諫機構幾乎淪為黨爭的戰場,屢興羅織之獄。
後來神宗大行,高滔滔秉政,小心眼的司馬光聯手一眾舊黨,大肆反擊起曾經的新黨宰執們。
再到哲宗親政,以章惇、曾布等人為首的新黨捲土重來,再度將滿朝舊黨一掃而空,並在後來興起黨錮,豎立元祐黨人碑,這次黨爭達到高潮。
說起來,吳希的老師蘇軾還是章惇極好的朋友,曾經落難時還多次蒙對方營救,卻也在黨爭傾軋中被章惇一句“子瞻合該去儋州”,打發去了當時極度貧乏的海南島。
吳希心事重重,一旁的歐陽修卻展顏一笑:“怎麼?怕了?”
聞聽此言,吳希卻是緊鎖著眉頭搖了搖頭:“怕倒是不怕,只是在想該如何避免罷了。”
“冀之你這般年輕,事情還是大有可為的。依老夫只見,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入仕、積累資歷,爭取早日秉政,方能操權柄於己手,還郎朗於乾坤。”
“唯,學生謹受教。”吳希微微振作起精神來。
歐陽修見對方放下心事,這才接著道:“說完宰執,其下卻是紛繁複雜得緊。本朝官制周密複雜,執行至今已頗繁冗,此時也無法自上而下一一與你詳說,只能是撿著幾個要緊的人物對你提點一二了。”
“學生聽著呢。”吳希見對方目光徵詢,當即作答道。
“一則內翰曾布,此公雖受王相公大力提拔,但在政見上卻與對方也有許多齟齬之處,反倒與冀之你的許多想法有所契合,日後說不得可以引為內援。”
“歐陽公這句引為內援的意思,是指讓我短時間內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