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力,也不得不對他表示尊敬佩服。他愛的是塔蘇斯的保羅,喜歡的是聖約翰,恨得最厲害的是聖詹姆斯,對提摩西、提多和腓力門則是既愛又恨的複雜感情。按照他的理解,《新約全書》與其說是記載基督的經典,不如說是宣揚保羅的史書——與其說是為了說服人,不如說是為了麻醉人。他深深地信仰宿命論,以至於這種信仰都差不多成了一種毒害,在消極方面簡直就和放棄哲學一樣,和叔本華與雷奧巴狄的哲學同出一源。他瞧不起法典和禮拜規程,卻又堅信宗教條例,並且自己認為在這類問題上是始終如一的——這從某方面說他是做到了的。有一點肯定如此,那就是他的誠實。
在瓦爾谷,他兒子克萊爾近來過的是自然的生活,接觸的是鮮美的女性,得到的是美學的、感官的和異教的快樂,假如他透過打聽或者想象知道了,按他的脾性對兒子是會毫不留情的。曾經有一次,安琪爾因為煩惱不幸對他的父親說,假如現代文明的宗教是從希臘起源的,不是從巴勒斯坦起源的,結果可能對人類要好得多;他的父親聽了這句實實在在的話,不禁痛苦萬分,一點兒也沒有想到這句話裡面會有幹分之一的真理,更不用說會認識到裡面有一半的真理或者是百分之百的真理了。後來,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兒子狠狠地教訓了好些日子。不過,他的內心是那樣慈愛,對任何事情也不會恨得很久,看見兒子回家,就微笑著歡迎他,真誠可愛得像一個孩子。
安琪爾坐下來,這時候才覺得回到了家裡;不過和大家坐在一起,他倒覺得缺少了自己過去有過的自己是家庭一員的感覺。從前他每次回到家裡,都意識到這種分歧,但是自從上次回家住了幾天以後,他現在感觸到這種分歧明顯變得比過去更大了,他和他們越來越陌生了。家裡那種玄妙的追求,仍然還是以地球為萬物中心的觀點為基礎的,也就是說,天上是天堂,地下是地獄,這種追求和他自己的相比,它們就變得陌生了,陌生得就像它們是生活在其它星球上的人做的夢一樣。近來他看見的只是有趣的生活,感覺到的只是強烈激情的搏動,由於這些信仰,它們沒有矯飾,沒有歪曲,沒有約束,這些信仰只能由智慧加以節制,而是不能夠壓制的。
在他的父母方面,他們也在他的身上看出了巨大的不同,看到了同在前幾次裡看到的安琪爾·克萊爾的差別。他們所注意到的這種差別主要是他的外表上的,他的兩個哥哥注意到的尤其如此。他的表現越來越像一個農民,抖他的雙腿,臉上易於表現喜怒哀樂的情緒,富有表情的眼睛傳達的意思甚至超過了舌頭。讀書人的風度差不多消逝了;客廳裡的青年人的風度更加看不見了。道學先生會說他沒有教養,假裝正經的人會說他舉止粗野。這就是他在泰波塞斯同大自然的兒女們住在一起而受到薰陶感染的結果。
早飯以後,他和他的兩個哥哥一起出門散步,他的兩個哥哥都是非福音教徒,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都是高品位的青年,品行端正,性格謹慎;他們都是由教育機床一年年生產出來的無可挑剔的模範人物。他們兩個人都有點兒近視,那個時候時興戴繫帶子的單片眼鏡,所以他們就戴繫帶子的單片眼鏡;如果時興戴夾鼻眼鏡,他們就戴夾鼻眼鏡,而從不考慮他們有毛病的眼睛的特殊需要。當有人崇拜華茲華斯的時候,他們就帶著華茲華斯的袖珍詩集,當有人貶低雪萊的時候,他們就把雪萊的詩集扔在書架上,上面落滿了灰塵。當有人稱讚柯累佐的畫《神聖家庭》的時候,他們也稱讚柯累佐的畫《神聖家庭》;當有人詆譭柯累佐而讚揚維拉奎的時候,他們也緊跟在後麵人雲亦云,從來沒有自己的不同意見。
如果說他的兩個哥哥注意到了安琪爾越來越不合社會世俗,那麼他也注意到了他的兩個哥哥在心智上越來越狹隘。在他看來,費利克斯似乎就是整個社會,卡斯伯特似乎就是所有的學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