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地響起,喻遐拖著四肢疲軟從沙發縫裡把手機找出來,視野有點模糊了,思維也不連貫,好像不認字似的好幾秒鐘才辨認出螢幕上的來電人寫的:嬸嬸。
喻遐接起電話,習慣性地喊了桑立雪一聲。
對面好像沒聽見似的。
桑立雪的聲音逐漸從常態到急躁:“喂?喻遐,喻遐,你在嗎?喂?……”
我在。
張嘴時牽動乾燥面板,唇角裂開一條縫,痛得他好像被刺了下。然而,喻遐很快意識到不是訊號,也不是桑立雪突然聽力出了問題,他做了口型——
卻並沒能發出聲音。
殘餘醉意被這一激靈嚇得徹底出竅,喻遐摸著喉嚨,只有幹,不是很痛。他急急地做了幾次吞嚥動作,終於聽見喉間一聲悶響,猶如打通哪裡以後,他聽見了自己像旱了幾百年、啞到骨髓裡的聲線。
“嬸兒。”
“哎呀!你聲音怎麼啦!”桑立雪嚇了一跳,“你是喻遐吧?生病了?嗓子出問題?”
喻遐慶幸剛才只是生理反應,心有餘悸,簡單跟桑立雪說了幾句:“昨天熬夜著涼了。我可能有點感冒……沒事,一會兒吃點藥就行,嬸兒,別擔心了。”
他說得慢,思維也在逐漸回溫,先前許多東西立刻撲面而來。
首當其衝的是被公開的秘密。
桑立雪知道了嗎?
喻遐不敢問,一個勁地反問桑立雪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怎麼了?您找我有事?”
“我聽說你媽……孟妍那天去了趟家裡,她為難你了?”桑立雪問完,又自我埋怨道,“哎!昨天就想著問你這事兒了,結果臨時忘了,我這記性……小喻,她沒把家裡什麼東西拿走吧?沒欺負你?”
“沒,她給我拿了……她,她給爸拿了醫藥費。”喻遐囁嚅著,把真相遮掩過去。
桑立雪一愣,似乎很不能相信孟妍會做這種事,半晌,“哼”了聲:“算她還有點良心,體諒你不容易!”
多好笑,就在半年前,孟嬈對喻遐還是一口一個“不體諒大人”。
諷刺並不能讓現在的喻遐心情輕鬆半點,他問:“嬸兒,你只為了問媽這個事嗎?已經解決了,醫院那邊我今天過去吧。”
“誒,你不上課啦?”
喻遐心道,還上什麼課,他答辯前都不會去學校了。
“大四,不用上課了,我把畢業設計弄完就行。”喻遐說,“我去醫院吧,你和叔叔今天誰休息?我來替你們。”
桑立雪笑了聲:“傻孩子,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忘啦?”
喻遐翻開日曆看。
桑立雪說:“今天最後一次體檢!”
她喜氣洋洋,喻遐也記了起來——喻慶濤年前就在努力出院,但一直耽擱到現在。
這是大事,自己的痛苦傷懷比之不值一提,喻遐堅持要過去。桑立雪拗不過他,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兩人又說了幾句諸如喻慶濤功夫不負有心人,以後大家互相幫助,一家人把日子過好……之類的,才掛了電話。
桑立雪聽起來一無所知,但喻遐那口氣卻怎麼也松不了。
事情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做最大的努力,惟獨不想讓家裡人知道。
頭很痛,聲音嘶啞,臉浮腫起來難看得要命。喻遐掬起一把冷水拍在臉上,輕微的刺痛,他的宿醉卻因此有所緩解。
不死心地再次拿起手機。
沒有簡訊,沒有私聊,沒有未接來電。
姜換真的沒有聯絡他。
恍惚間他回憶起和姜換最後一次對話時,他們絲毫不提影片,只聊金橄欖,他祝賀姜換提名,姜換則說,“我會去東河。”
就像春明市街邊的告別,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