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帳篷。
酒菜殘餘還在那裡擺著,沈浪方才用過的筷子也在那裡擺著,但沈浪……沈浪呀,沈浪,你去了哪裡?
熊貓兒在帳篷裡轉來轉去,急得真像是隻熱鍋上的螞蟻,他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子,突然發現一封信。
那封信,就在他方才睡過的枕頭旁邊,用只金盃壓住,若是換了個性子稍微和緩的人,早就發現了。
熊貓兒這才鬆了口氣,失聲道:“原來沈浪是留了信的。我枉自生了這麼大一雙眼睛,卻像是個瞎子似的,什麼都瞧不見。”
信封上果然寫著:“留交熊貓兒”。
熊貓兒一把撕開信封,瞧了兩眼,面色突然變了。
這封信竟不是沈浪留下的!
留信的人,竟是朱七七。
奇怪,朱七七又怎會到了這裡?
只見信上寫著:“大哥!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死了。”
就只這一句話,已足以令熊貓兒驚惶失色。但更令熊貓兒吃驚的話,卻還在下面哩——下面寫的竟是:“大哥,你只怕不會猜到,我是死在沈浪的手上。但你切莫要怪沈浪,這一切事,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這一生,已沒什麼可留戀的了。能死在沈浪的手上,已是我最大的願望,可恨沈浪卻偏偏不肯殺我。我從小到大,從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只有沈浪,我恨死他。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死在他手上。他不肯殺我,我想盡一切法子,也要叫他殺我。”
瞧到這裡,熊貓兒已不禁跺腳道:“這蠢丫頭,瘋丫頭,你為什麼,不要叫沈浪去愛你,反叫他殺你……”
他接著瞧下去。
“現在,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沈浪已非殺我不可!我從我三姐夫那裡,提出了許多銀子,提出了許多布。我用銀子僱了許多人,用布做了許多衣裳給他們穿。看到這裡,大哥你一定會奇怪:這丫頭在做什麼?”
熊貓兒又恨又氣,喃喃道:“不錯,我正是在奇怪,你這丫頭要幹什麼鬼名堂。”
信上接著寫的是:“大哥,你永遠也猜不到的,我這種做法,為的只是要扮成‘快活王’,扮成沈浪最大的敵人。
有王憐花在身側,我無論要改扮成什麼人,都容易得很。這人雖是個大壞蛋,但易容的本事可真不錯,何況,沈浪根本沒有瞧見過‘快活王’,他只是從‘仁義莊’得知快活王的形貌,於是我要王憐花替我扮成那樣子。然後,我就留了這封信給你,說我已從王憐花口中,知道‘快活王’的行蹤。我算準你們會追來的。你們果然追來了。現在沈浪已與我面對著面,而我,已是他最大的敵人,只要有機會,他還會放過我麼?這機會我一定會給他的。現在,他一定已殺了我了。我的計劃已完全實現,我已死而無憾。我將這其中詳情告訴你,只因為你是我的大哥。你對我那麼好,我雖然已死了,但做鬼也會感激你的。希望你將來有機會能為我娶個美麗的嫂子,最少也要比沈浪未來的妻子漂亮十倍,那就也算為我出了口氣了。
再見吧,大哥,我永遠記著你。
小妹七七。”
這封信零亂地寫了五六張紙,字跡越到後面越零亂,最後兩張紙上,更滿是淚痕,將字都滲花了。
朱七七寫這封信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熊貓兒瞧完了這封信,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目中也已滿是淚痕,手裡拿著信,呆呆地站在那裡。他從未流淚,他只道自己是永不會流淚的。
但此刻,眼淚卻偏偏要往下流。
他喃喃自語道:“難怪我有那麼多事想不通,原來都是這丫頭搞的鬼。朱七七呀朱七七,你原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笨,這麼死心眼兒?”他卻不知聰明人若是笨起來,卻比什麼人都要笨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