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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成透粉的魚就在她旁邊的瓷盆裡遊曳著,一圈一圈,如同她空洞而蒼白的流年。

它想,她好久不曾笑過了。

他愈發努力地在夢中想著法子逗她,她抿著唇小聲地笑,然而夢醒後,她依舊整日枯坐,如鮮妍的桃花失了水分般一日日干癟枯萎下來。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然而他給不了。

……就算體內流淌著蛟龍的血脈,它也依舊只是一尾魚。修行千載,積德行善,才可化為真龍,而它如今才五百歲,她無論如何也等不到下一個五百年。

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終於有一天,他對她說:“我以後不再來了。”

“為什麼?”她驚慌地拉住他,他沉默半晌,只道:“我不能誤了你。”

她苦苦地求他留下,而他決絕地甩開她的手——她驟然自夢中醒來,頭頂還是桃花爍爍的帳幔。她盯著帳幔頂部葳蕤的桃花枝葉,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裡,低低地哭了起來。在她的哭聲中,瓷盆裡透粉色的魚慢慢地在水裡停下來,尾巴一擺一擺,嘴巴無聲地張合著,卻只是沉默。

只是沉默。

她的病漸漸地好了,不再貪睡,人卻依舊地瘦著,如同桃樹枯瘦嶙峋的枝幹。爹孃生怕她再出事,匆匆忙忙地把她嫁了出去,對方是好人家,三代綿延的武勳,他們幾乎將半個家底都陪嫁了過去。她出嫁那日,一抬抬嫁妝流水似地從家門口抬出去,她鳳冠霞帔地上了八抬大轎,而桃夭沒有被她帶走。

她的爹孃吩咐了下人好好照料它,在他們眼裡,它是他們嬌女心愛的玩寵。專管餵魚的小廝換了無數種魚食餵它,它卻都不理不睬,把可憐的小廝急得幾乎要上吊時,才終於有曾伺候過小姐的丫鬟小心地對他提了一句:“小姐當初餵它時,用的都是胭脂。”

除了她餵它的那種胭脂,它再不吃別的。

日子一天天流水樣地淌過去,它的鱗片看上去已經完全像是桃花。桃之夭夭,爍爍其華,它只想保佑她。

她的生命終會在它的生命中凋零,就像是桃花終究會落,它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一點,然而它心中知曉,這一天終究會來。

只是它從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

她是渾身是血地被人裝在車上送回來的,僕婦們抬著車把她送進了二道門時,她還沒有嚥氣。

陪嫁的丫鬟哭著說,姑爺喝醉酒,要小姐和他的摯友同房,小姐不願,姑爺就拿起傳了三輩兒的寶刀,狠狠地往小姐的身上砍……

它聽得渾身發冷,臥在粉紅底的細瓷盆中,它吐出自己瑩瑩生光的魚珠。這顆珠子隨著它一同出生,如今算算已經溫養了五百年,只要再養五百年,這珠子就能化作龍珠,而它也能脫胎換骨、化作蛟龍。

而現在它只想著用它救人。

這一顆被它吞在腹內用精血靈氣溫養了五百年的魚珠啊,雖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

然而等到它看見她時,她卻已經連這最後一口氣都沒了。

她躺在那兒,粉色的裙褂被血浸透,細瓷樣的肌膚上傷口縱橫猙獰,曾經一遍遍塗過胭脂的唇上此刻毫無血色,記憶裡嬌豔如桃花的人就這樣躺在它面前,蒼白脆弱得像一張紙。

她的爹孃老淚縱橫地問丫鬟她有沒有遺言,丫鬟抽噎了很久,才終於斷斷續續地說:“小姐……小姐說……她不想死……她還不知道……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那瞬間猶如一道閃電當頭而過,它全身剎那間麻木。

別人都以為她說的是那害死她的罪魁,只有它知道,她說的是他,與她在夢裡夜夜相會的那個他。

……他確確實實,直到最後,都還沒有告訴過她,他叫什麼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