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兩步,又回頭瞥了梁文靖一眼,拉過那白樸,低語兩句,白樸一怔,連連搖頭,又鄭重答應兩句。那公子眉間生寒,面露不虞,白樸又說了幾句,他才勉強點頭,但見白樸還要再說,似感不耐,一甩袖子,去得遠了。
梁天德見那二人耳語間,不時覷看梁文靖,不由暗暗留心,順風聽來,隱約聽到“特生”二字,雖然不明其意,但總覺不祥,瞧那群人去遠,不覺皺眉沉吟。
梁文靖則摸著雙頰,既羞又痛,直怨父親沒替自己討還公道,按理也該打那嚴剛兩個耳刮子才對。梁天德聽得多了,焦躁起來,怒道:“技不如人,別說兩個耳刮子,便被人打死也活該,早知如此,就該少念兩本鳥書,多練幾天拳腳才對。”
蜀道難(3)
梁文靖囁嚅兩下,作聲不得。原來梁天德武藝雖好,這兒子卻是根不可雕琢的朽木,酷好詩書,疏於習武,但凡梁天德所教本事,他學不了三成,便即厭倦,百般偷懶敷衍,梁天德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書也撕了無算,但這小子就是不改惡習。梁天德灰心之餘,唯有任他去了,但想這孩子既好讀書,留在北方,蒙古人重武輕文,全無用處,唯有大宋科舉取士,讀書人方能取些功名,是故思量再三,正當舉棋未定之際,忽又遇上一樁大事,逼得他當機立斷,攜子南歸。
斥責一陣,梁天德怒氣略消,料想那公子一行走得遠了,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梁文靖悻悻尾隨。
兩人走了一程,行將日暮,忽聽身後有人遙遙歌道:“噫籲嘻,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二人回頭望去,但見山路盡頭,走來一個穿著破舊的儒生,面色酡紅,醉態可掬,提著一隻紅漆葫蘆,一步一搖,邊走邊唱,“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呃……峨眉巔……呃……”走過二人身邊,忽地站立不住,一個踉蹌。梁文靖心熱,忙伸手去扶,那儒生卻將破袖一拂,推開文靖,續唱道:“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哈哈……愁攀緣也愁攀援。”走過兩人身前,翻過山樑,消失不見。
梁文靖皺眉道:“爹爹,前方路險霧重,他這樣子,遮莫摔到山谷裡去?”
梁天德冷笑道:“落第舉子,無聊文人,大宋朝別的沒有,就是軟骨頭的窮酸太多。”嘴上譏諷,心中卻暗贊兒子秉性仁善,思慮周詳,當下飛步趕上,不料走了約莫一里路程,仍沒見那儒生影子。
正覺駭異,梁文靖也氣喘吁吁趕將上來,奇道:“這儒生走得好快。”一轉眼,忽見父親臉色發白,不由吃驚道:“莫非這一眨眼,他便已摔下去了?”探頭向谷底一瞧,卻見白霧茫茫,莫窺其深,還欲細瞧,便覺目眩,慌忙直起身來,一顆心撲撲直跳。
梁天德也覺驚疑,父子二人又來回尋了一陣,仍不見儒生影子,不覺背脊上均生出寒意,梁文靖忽地哆嗦道:“爹,咱們莫不是遇上鬼了?”梁天德怒道:“大白天的,盡說胡話,那人紅光滿面,哪會是鬼。”
梁文靖道:“若不然,那必是摔到谷裡去了,但既然落下去,怎又不聞聲息,莫不是喝得太多,醉死過去了?”梁天德皺起濃眉,百思莫解,瞧那山谷,又覺太深,難以下谷一探,何況萍水相逢,也不值得費如此大力。念頭數轉,也就罷了
遇上這等事,父子沒了言語,只悶頭走路。走了一程,忽見清溪流淌,小橋飛渡,橋那頭數峰青山,擁著三兩戶人家。
梁文靖歡呼一聲,快步奔過橋去。梁天德見他舉止浮浪,心生不悅。不想方才過橋,便見前方轉出兩人,一個體格雄壯,鳳眼半開,正是端木長歌,另一個少年清俊,卻是嚴剛。嚴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