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同學的創作欲,鄧美萱、李鑫辦起了手抄版牆上小報《小火星》,許多今天看起來也是最大膽先鋒文學作品,都在那裡發表。為了享受一場人藝名流演員演出的話劇《雷雨》,全班人散場後無車可坐,竟曠野放歌,夜走京城,到學校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我們宿舍的六個同學,個性與趣味各異,天南海北,無所不談,後來索性弄一張紙,用毛筆寫了‘六味書屋’幾個字,貼在宿舍的門口。張時魯用他的內蒙口音,給我們這些從中學來的,經常大講蕭洛霍夫、傑克·倫敦、海明威,他讚不絕口的是:‘真了不起啊,《靜靜的頓河》、《荒野的呼喚》、《老人與海》!……’他像一匹飢餓的狼,吞噬著一些西方的現代名著,總是埋頭寫自己的長篇小說。才華橫溢的孫紹振,讀的書最多,思想也像跑野馬一樣自由無羈,他和才女溫小珏一起,常常把最先鋒的作品的資訊,傳到班裡來。‘蕭洛霍夫的《一個人的遭遇》,嶽野的話劇《同甘共苦》,真是妙極了!’於是,我們班裡很多人搶著讀這些作品,為蕭洛霍夫對於戰爭摧殘人道的描寫所震撼,為一些老幹部進城後的喜新厭舊而憤憤不平。拉甫列涅夫的《第四十一》,從小說到電影,班上看了的人交口稱讚,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普希金、萊蒙托夫、聶魯達、希克梅特,艾青的《寶石的紅星》、《在智利的海峽上》……幾乎成為我們幾個喜歡詩歌人口頭議論的專利。……在宿舍裡,教室裡,孫紹振常常伸出雙臂,尖聲高叫地朗誦著:‘伐木者,醒來吧!’”
這“醒來”的呼喊,就成了那一代人生命中的永恆:孫玉石在四十三年以後,回首往事時,“不能忘卻的,而且要刻骨銘心要牢記於懷的”,依然是這呼喊。孫玉石:《“如歌”的歲月裡》,收入《開花或不開花的年代》,頁10—11,頁12。
於是,我們發現,1956—1957年的中國校園裡的年輕人,正處在精神的甦醒之中,內心湧動著對知識、理性、理想的渴求,以及不可扼制的自由創造的衝動。年輕人的創作才情如熔漿般的噴發了。在《紅樓》上經常可以讀到這樣的“北大文藝動態”:“中文系三年級同學王磊同學的詩集《寡婦淚》已在二月份由通俗文藝出版社出版”,“本校音樂創作組劉季林同學(中文系二年級)創作的音樂作品《少年鋼琴曲》已被音樂出版社接受出版,這是作者的處女作”《北大文藝動態一瞥》,《紅樓》第4期。;各個外語系紛紛編輯出版學習翻譯的刊物,計有俄語系的《十月》、東語系《翻譯習作》、西語系《橋》等,中文系的班級手抄刊物也如雨後春筍,如語言專業二年級一班的《短笛》、二班的《百花壇》、《小火星》、朝鮮族同學的《長白山》,新聞專業一年級三班的《向日葵》等《北大文藝動態一瞥》,《紅樓》第2期。。校園文化活動也很活躍,據報道,蘇聯作家波列伏依、卡達耶夫,印度作家庫瑪爾,日本作家藤林成吉、青野季吉,奧斯特洛夫斯基(《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作者)夫人,蘇聯電影大師邦達丘克,中國作家、學者###吾、陸侃如、劉大傑、康濯、吳祖光,電影演員趙丹、白楊、黃宗英、孫道臨等,都曾來校與學生見面、座談。《北大文藝動態一瞥》,《紅樓》第2期、第3期。
燕園的三個學生刊物(3)
《紅樓》就是在這樣的土壤中拔地而出。在此之前,已經有了《北大詩刊》(1955年創刊,初為32開本,1956年改為16開本),聚集了幾乎所有的燕園詩人,後來張元勳作了這樣的描述:“當時的社長是現代派詩人趙曙光,社員則有古典派詩人崔道怡、哲理詩人馬嘶、李任、海濱詩人孫克恆、敘事詩人薛雪、抒情詩人張玲、學者詩人謝冕、大漠詩人任彥芳、唯美詩人王克武等”,當然,也還有林昭和張元勳自己。當年,他和林昭一起負責編輯《北大詩刊——1956年新年專號》的情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