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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到血腥味的螞蟥,繼續從水裡,從泥湯裡湧過來;已經吸飽了血的螞蟥,也像蠶蛹似的仍然緊吮著吸不出血的屍體不放,看得人發; ,看得人麻心,看得人頭皮發…。

趙亮累得精疲力竭,那些吸血鬼在他的腿上,腳面上,也叮了不少,它們像瘋狂了一樣,嗜血的本性促使著,不管一切湧過來。

他喊著:“弄到鹽了麼?快,給我!”

趙亮爬起來,顧不得自己,抓起大把的鹽粉,搓弄著於大龍屍體上的螞蟥,一邊狠狠地罵:“讓你們吸,讓你們吸……”

於而龍現在閉上了眼,頓時覺得那無數的吸血鬼,爬在了自己身上,可不麼?爬滿了,像那工廠後門守衛室裡的木柱,無數的斧痕,印在了自己的心上。哦!生活裡的螞蟥,社會里的螞蟥,十年來,用多少鮮血,把他們一個個喂得肥頭胖耳,這些吸血鬼啊……

於而龍記起他哥最後的呼聲:“ 開槍啊!二龍,向他們開槍啊!”

三十年以前的話,好像在鼓舞著,催促著;滿懷信心地期望著,等待著;甚至還含有深情地責備著,鞭策著這位三十年後又回到沼澤地的游擊隊長。

——哥,原諒我吧,原諒我沒有完成你戰鬥的囑託,非但我不曾朝他們開槍,而是他們一槍又一槍地射擊過來;他們並未倒下,我卻傷痕累累。

歷史就是這樣懲罰於而龍的,但究竟怪誰呢?

於大龍活著的時候,是他和蘆花結合的障礙,在他犧牲以後,那並不存在的影子,仍舊是他倆頭頂上的一塊陰雲。不但他自己推拭不開,許多同志,包括眼前吃飽了生蝦肉的江海,也不支援,他理正詞嚴地勸說過。

“拉倒吧!”

“拉倒什麼?”

“你和蘆花同志的關係。”

於二龍火了:“為什麼不敢找蘆花談去?都來圍攻我,我怎麼啦?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

“保持點距離,咱們不能給隊員,給非黨群眾造成不良影響。”“什麼不良影響?”他在濱海,倒會了解到石湖的不良影響,豈非怪事?於二龍不再理他。

江海是個頑固的傢伙,偏要說:“ 你們倆太接近了,我看都有點過分了!”

“閉上你的嘴,我和蘆花從來就是這樣,一塊兒長大的,怎麼?讓我朝她臉上啐唾沫,才叫正確?”

江海的一定之規真可笑,又去說服蘆花,但是,蘆花回答卻異常簡單,只有一個字,乾脆利落:“滾!”

誰也猜不透蘆花在聽到於大龍死訊,看到於大龍屍體,心裡是怎樣想的?

他記得於大龍屍體上那些螞蟥,塗上了一層鹽粉以後,不一會兒,全化成了血水,發出一股難聞的鐵鏽味,特別是那張沾滿泥漿,但神色坦然的臉,誰見了都得把頭偏過去。

蘆花喊他:“來,把哥抬到湖邊去!”

“幹嗎?”

“給他收拾收拾,總不能這樣讓他走!”

趙亮交待了幾句,和江海去找中心縣委彙報去了。蘆花他們三個人,在湖邊的清水裡,給於大龍洗去渾身血汙,穿上在爛泥塘裡找到的衣服。

於而龍回想起一個細節:當蘆花在湖邊洗那些泥汙衣服的時候,突然間,她的手停住了,半天不吭聲地愣著。他透過桅燈的光亮看去,只見她正在展平著那條斷了的子彈帶,若有所思地看著,但那不平靜的一刻,不多一會兒也過去了。她用手抿了一下頭髮,又低頭洗了起來,也許她藉此擦一下淚水,可在黑暗裡他看不真切,無法判斷她的心緒。他想:說不定大龍的死,也給她帶來相當大的內心震動吧?但是,她絲毫沒有流露出來。

載著屍體的船,應該駛到什麼地方去埋葬呢?他們母親的墳是埋在三王莊的亂葬崗裡的,可三王莊,現在,在保安團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