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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他估計同志們大概突圍了,但摸不準搜湖的敵人走了沒有?鵲山掩映,暮靄迷茫,除了西北風,吹得枯樹殘枝簌簌作響,聽不出別的什麼動靜,於是,他拖著腿部的重創,蹣跚地爬上了黑斑鳩島。但是,哪裡想到,上得島來,老天爺比敵人還要辣手,峭厲的寒風一吹,創口、汙血、泥水、溼淋淋的衣服,立刻硬邦邦地凍成一團,他像被施了定身法,木樁似釘在那兒,動彈不得。

啊!老天爺向來趨炎附勢,岸上比湖裡要冷得多。

冷哪!他覺得從心的深處往外冷,血液都凝固了,在血管裡滯留不動,可能也結了冰了。他拼命掙扎,力圖改變這種困難處境,咬著牙,使出最後一點力量——不,是意志,是確乎屬於精神世界的東西,正如他在最近的十年裡,堅持要活下去見個分曉的勁頭一樣,逼得他在島子上朝前邁步。他強掙著舉起一隻腳,撲通一聲,摔倒在凍得鐵也似的硬土地上,而且摔了個結實。

他趴在地上,腦海裡的思維尚未凍木,不禁掂掇著:果真是我鑄下了彌天大錯,該我於而龍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難道我就嗚呼哀哉,不明不白地死去?不,黨不曾給我輕易撒手而去的權利。——不能死啊!隊長同志,現在鵲山那山神廟後的大峒裡,正在進行著有關石湖支隊命運的一場辯論,是在石湖繼續堅持鬥爭下去,還是改弦易轍,另謀出路,把隊伍拉走?相持不下,正等待著你關鍵的一票呢!

要活下去啊!於而龍,要為明天活下去,看見了嗎?同志,就在你匍匐著的凍土裡,那蘆葦的嫩尖,快要透出冰封的大地啦!冬天裡的春天,是在沃土中間,你怎麼能趴在孤島上等死,放棄一個共產黨員的職責呢!

然而,一個人要栽倒了,不大容易爬起來,可費勁掙扎起來,下一個跌倒的命運還在等著,所以只有死亡這條路好走,多麼不甘心啊!可是上帝不饒人哪,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和死神同時,也傳來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她來了,是蘆花來了。她受著支部的囑託,冒著巨大的艱險,說什麼也要把於而龍找到,她並不僅僅為了自己,而為了石湖支隊那面不倒的旗子,即使是於而龍的屍首,也得把他找回來。要是落到敵人手裡,不但精神上處於劣勢,向眾多的石湖鄉親又怎麼交待?她來了,已經搜遍好幾個湖心小島,現在,鳧著水,還不敢弄出大的響聲,怕驚動敵人,一步步向黑斑鳩島摸過來,而遠處湖村的公雞已經在啼曉了。

只要天一放亮,甚至她都有落入敵人手裡的危險,然而她哪怕豁出命去,也不能放棄尋找於而龍的打算,因為在同上級聯絡不上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地擔當臨時指揮員的王緯宇,明顯地傾向著想要把支隊拉出石湖。而在一九三九,一九四五年那樣艱難困苦的日子裡,也不曾離開石湖半步。

這支小小的游擊隊,在江湖淮海之間,雖然說不上是插向敵人心臟的一把尖刀,但由於逼近上海、南京,很有點像揉進反動派眼睛裡的一粒沙子,國民黨恨不能早日把它除掉。但是這支神出鬼沒的石湖支隊,自打成立那天起,就像棗核釘一樣,死死地在這塊土地上。

然而要想找到於而龍卻不那麼容易,她和長生,還有兩名戰士組成的搜尋小隊,在漆黑的夜裡,在迷茫的霧中,在蒙著一層薄冰的石湖上尋找著,哦,困難哪,像大海撈針一樣,哪兒也找不到生死不明的游擊隊長。

蘆花攀上了黑斑鳩島,一聽那悽苦的咕咕聲,她的心涼了半截,連鳥雀都毫無警覺地安然高眠,肯定他不會在這個島子上了;即使能夠找到的話,怕是活著的希望不大了。周圍幾個小島子都搜遍了,要是在這裡還不見蹤影,那麼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她仍然堅持著用兩隻手在地面上摸索著,一寸一寸地都仔細摸了個遍,她相信他就在這一帶,決不會離開的。有誰能比妻子更理解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