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兇險的海盜船。我以為他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顛簸嚇哭,可是他揮著胖胖的手笑了起來。
東霓(二)(5)
看著他一無所知的笑臉,我對自己說:“不要緊,這些我都不在乎,我能應付。”
跟著我抬起頭看著窗外,突然間發現,原來春天早就來了,春天又來了,又一次大張旗鼓地、賣弄*地、無可救藥地來了。那一天我把鄭成功、雪碧,以及可樂像寄存行李一樣統統扔到三嬸家裡,說了句“不好意思三嬸我有點兒急事”,然後就風馳電掣地開到了市中心,走進一間髮型屋,對那群把我圍在中間、長得比女孩子還清秀、渾身暗香浮動的髮型師們斬釘截鐵地說:“今年什麼最流行,我就要什麼。”然後揚起下巴,對準其中一個眼睛最大,看上去最羞澀的小男生說:“就是你了,你來幫我弄。”他衝我驚訝地一笑,身邊的洗頭小妹們七嘴八舌地說:“美女你眼光真好噢,他是這裡要價最貴的造型師。”其實我的眼光一點兒都不好,我只不過是看出來他是個小妖精。
閉上眼睛,仔細傾聽頭髮在耳朵旁邊“咔嚓”的斷裂聲——我就當這個小妖精來幫我剪綵了——又一次開業大吉的是我那個錯誤百出的人生,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繼續錯下去,負負得正,錯到極致總能對一次,這就是殊途同歸。非常好,我要開始戰鬥。
我煥然一新地賓士在回三嬸家的路上,打量著這個城市。這個城市依然可愛,重度汙染的天空裡依然大剌剌地浮動著不加遮掩的情歌和慾望——那麼好吧,你們這些想要偷情的人,你們這些喜歡玩兒曖昧的人,你們這些心懷鬼胎又猶豫不決的人,你們這些迷戀那種名為浪漫實為縱容的氛圍的人,都到我這兒來吧,我最明白你們想要什麼,把你們的錢交給我,我給你們一個絕好的場子,用來排練那些古老的、欲拒還迎、欲語還休,或者欲擒故縱的戲碼。於是我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江薏的電話。
“親愛的,”我非常認真地宣佈,“我決定了一件事情,我要開咖啡店。我明天就去找店面。”
“東霓,”她慢吞吞地說,“我勸你再稍微等一段時間看看。”
“你開什麼玩笑啊——”我一不留神差點兒就闖了紅燈,“我第一個告訴你就是因為拿你當朋友,我都不計較你揹著我和我弟弟亂搞了,你還要架子這麼大,反過來潑我的冷水!”
“你的邏輯真奇怪,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好不好?”她也提高了聲音衝我喊回來,“實話告訴你,今年年初開始,股市的大盤就不好,雖然他們都說奧運會以後股市會反彈,可是照我看,未必。夏天之後若是真的繼續跌——”
“我在跟你說我想開咖啡店,你跟我扯股市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不耐煩地打斷她。
“大小姐,你還不明白嗎?你自己看看你身邊有多少人在炒股——若是繼續跌下去,大家都虧了錢,誰還有那個心情去喝你的咖啡?”
“你們有文化的人真是可怕。”我恐怖地拍了拍額頭,“怎麼一到了你們那裡,什麼事情都有本事扯到那麼——宏觀的層面上去?”我猶豫了一下,終於找到了“宏觀”這個看上去合適的詞,“我才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憑它股市再怎麼跌,所有的男人女人在想要開始亂搞又不好直接上床的時候都還是需要一個假模假式的場所來約會的,所有的男孩女孩在情竇初開想證明自己長大了的時候都還是需要一個虛情假意的場合來製造氛圍的,有了這兩條,我才不信我會賠本兒關門。我倒真想看看,在什麼情況下人們才會放棄醉生夢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東霓(二)(6)
“還說別人醉生夢死,”她聽上去被我惹急了,“我看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一點兒腦子都沒有,搞不好死到臨頭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