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棠初次有喜,心裡緊張,輾轉反側只是睡不著。
景弘緊閉著眼瞼,睫毛不斷抖動,根本也只是在假寐。
地鋪本是並排鋪的,但睡的時候景弘把他那一邊拉到好遠。惹得我很憤怒,這屋子原本就小,若要再大十米,想必他也會更遠出十米去。
好像察覺到了我正在看他,那雙不時微微眨動的睫毛驀然掀起,細細長長的雙眼皮內包裹著單薄一色的幽柔黑瞳,瞬息萬變地爍動出純黑的綺麗。
四道目光沒有預兆地碰撞,隨即膠著。
刻意轉頭有些古怪,持續對視也不正常。
到底要怎麼做呢……藉著薄被的遮掩咬著手指。不明白可以心無城府共枕而眠的以往,到底是被什麼改變了。
於是扯起一個笑容,勉強地想要裝出沒有改變的模樣。卻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嘴角,可笑得有如對面那人一樣僵硬?
“三保、景弘!”
徐棠忽然一手撐床翻身坐起。
我嚇一跳地回頭,“郡主,你又想吐嗎?”
徐棠以指封唇示意低聲:“聽!外面有動靜!”
景弘一個起身翻至窗下,側耳聆聽,我面貌嚴肅做努力分辨狀。事實證明我這被現代油炸食品浸染過的暗黑靈魂,果然比不上古人們纖細敏感純屬自然牌的神經。
“是馬蹄聲!”徐棠忽與景弘異口同聲。
我嚇得腰腿一軟,景弘回頭把手給我,只喊:“還愣什麼,快走!”
徐棠已經站到了院內,我被景弘拉扯著一路跟隨。
徐棠黑暗裡仔細辨路,說:“從後門走!”
我看了看左右崎嶇的小道,又聽了聽已經連我都能聽到的馬蹄聲。一路被冷峻現實壓迫得幾乎遺忘的生活智慧,驀然又重新鑽了出來。一手拽住徐棠一手拽住景弘,我只喊道:“不能跑!”
院內的燈火遠遠地隱隱亮起,是主人家披衣出來察看,隨後寧靜煦和的小院被火把照亮了一方的天空。
我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手緊緊握住徐棠的手。
徐棠的手又冰又冷,景弘的那隻卻在不斷髮汗。
豬籠草滴下的露水打在我們三人的頭頂,下頜緊貼地面,手指縫裡都嵌入了泥土。面前的道路險而難走,若徑直逃離一定會被追兵追上。不如險中求勝索性反其道而行,就躲在最危險的地方搏一搏了。是死是生,只賴天命。
景弘壓抑著的呼氣聲,徐棠細微的吸氣聲,還有我怦怦亂跳的心跳聲,通通匯雜一片,難與分辨。
我腦內亂成一團,只拼命用力回想。
大明的歷朝天子!他們到底都叫些什麼名?若歷史上有太子登位的皇號,我們今天恐怕難於逃生,若非如此……可惜咱家唸的並非歷史,就算平日裡偶爾看看坊間小說,感興趣的也都在南北兩宋!大明整整一部浩瀚煙史,我只知道打頭那個太祖叫朱元彰,最後那個皇帝吊死在景山樹。這一頭一尾發生的已經發生、預言又略嫌太早……我真是穿越得生不逢時死無其所。
正焦慮著,隱隱聽到一些響動。景弘的身子猛地一動,被我用手在背上牢牢按住。
徐棠拼命以指封唇比出噓聲的姿勢,接著火光動盪,一隊人馬悄無聲來無影地順著小道追下去了……
一前一後,不超過個把時辰。我們三人又在閻王那邊轉了一個圈。鑽出來瞧瞧月光如雪,明晃晃照亮一地。那寧靜熙和的院落,此刻在一根引火棒的燃點下無情地燃燒。
徐棠微微發抖,靠近一步,忽然呀地叫了一聲,退了回來。
我順目望去,只見白日裡笑語盈盈的少婦脖頸中刀已橫屍於此。想來是問不出什麼詳情,索性不留活口地斬殺了。我倒吸了口冷氣,此時才有一種我已真實陷入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