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我只瞧得見曲徵的衣衫下襬,鑲金黑靴底邊雪白。周遭滿是觥籌交錯的道賀聲,似是一個鎮子的人都來了。我聽見慕秋與宋澗山祝酒的言語,她不知他真正身份,兩人性子倒是豪爽到了一處。只是吉時一過慕秋便要趕回蜀境,卻是連個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各大派賀禮都已呈上,曲徵留下來逢迎賓客,我被人牽著進了洞房,腦中還有些暈暈的,大約是現實太過美好不似真實,是以仍有幾分不敢相信。
我當真嫁給曲徵了。
這般想著,只覺心中似是落了個蜜糖罐,一切胡思亂想統統散去,皆盡化作繞指柔。
牽我之人感覺年齡亦不大,他將我帶進屋內,洞房燭光閃爍,裡面另有一人正在擺酒菜,我透過喜帕仔細瞧著,兩人一高一矮,矮個兒擺酒菜的大約是小魚,高個兒牽我進屋的瞧著也有些眼熟,彷彿便是斷絃翁的孫子音無。
我坐在床邊,久久不聞人言,大約是音無在幫小魚佈菜。二人忙了許久,忽然一聲清脆的響動,似是酒杯滑倒在一邊,便聽小魚抽了口氣,那音無伸手擺正了,對了小魚道:“出去罷。”
屋中靜了半晌。
“嗯,你……你先走罷。”我只覺小魚向後退了兩步,聲音有些奇怪的顫抖:“我、我還想跟小姐姐說幾句話。”
音無點了點頭,這便走出去帶上了門。我在床上坐著,不知小魚要與我說甚,只等著他過來,可待了許久,房中卻還是半點聲息也無,我終於忍不住掀開了一點喜帕,瞧見他站在桌旁一動不動,只是呆呆的出神。
“小魚?”我柔聲喚他:“不是有話與我說麼?”
他回過神來,眼睛掠向我,那副表情十分驚懼,像極了他第一次見我的樣子。我只覺心中顫了顫,復又喚道:“小魚……你怎麼啦?”
“小姐姐……”他喃喃道:“小姐姐,你……你不能嫁給曲公子……”
我怔了怔,不自覺的站起身來:“怎麼忽然……”
“小姐姐!我騙了你!”小魚忽然悽切的喊了一聲,衝過來撲進我懷中:“那晚與你說的村寨裡的事……是我騙了你!我說爬出來時人都死了……其實不是的!那時你還活著……小姐姐!那些面具人——那些面具人都是你殺的啊!”
我身子晃了晃,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連聲音都扭曲了:“你……你說甚麼?”
“本來,本來我是要告訴你的……”小魚哭得哽咽:“那時我去桃源谷一年有餘,年紀小總受人欺負,便在婚宴前半月認識了阿包。他待我真的很好,我將自己所有的事情全與他說了,直到婚宴那幾日賓客太多,阿包不小心將開水灑在了一個蠻橫之人身上,那人要谷中處罰他,卻被曲公子攔了下來。我心中感激,可是曲公子卻好像知道我從村寨來,說我若要報答他的恩德,只須在見小姐姐你的時候,不可提你過去殺過人之事……小姐姐!我當時不知你會待我這樣好,我以為我這輩子便在那谷中做僕役,若是……若是不答應曲公子,只怕阿包便被逐出谷去,我一個人如何撐得過?”
言語童稚,卻聲聲錐入心中,我握緊五指,指甲狠狠刺進掌心,強自忍耐道:“然後?”
“我以為瞞過這件事,也沒甚要緊,反正小姐姐你都不記得了……可那晚見過你之後,我也跟著少夫人走了,待回那桃源谷已沒了阿包的訊息……以為自己又變成孤身一人還哭了好久……”他抽噎了一聲,說了這許多話似乎也漸漸平復了些,直接道:“方才我瞧見那個音無的手腕上,有道燙過的疤。”
我與小魚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哆嗦起來,他望著我的眼睛道:“以前做活時,我不小心讓爐火碰了阿包手腕處,落了塊奇怪的疤。便算他換了樣貌,換了聲音,我也決計不會瞧錯,那個音無……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