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停乾燥了後將土凜夯平,但此時正是天乾物燥的季節,間或有一輛牛車經過,被豔陽曬的鬆軟的黃土道上就立刻騰起一陣煙霧,將整條街都籠在塵土中,連街邊的柳枝上的綠葉都罩著層土黃色。
一路上幾乎都沒有行人,我貼了宅舍的院牆在被烈日逼成一尺寬的蔭涼中走著,連走街串巷販賣針線團扇的貨郎都歇了挑子,斗笠遮面的靠了樹蔭坐了,揮著菖蒲做成的大扇子乘涼,避開這難捱的暑氣。
短齒木屐吊腳趾上,新搓的麻繩磨的面板微痛——我低著頭碎步小跑,與那些這個時候替主子出來辦事的婢子們無二,只是若細看,會發現我身上翠色的衣角輕飄,鬢邊的髮絲也吹向身後。
敕風之術此時讓我得了不少方便——隨時微風繞身,雖無法抵抗暴曬,卻也身處清涼,如行於溪水之中。
拐出了新昌裡,對面就是升道坊。此處已近城邊,旁邊就是出城的延興門,遠離街市※以雖稱為坊,卻只有高牆,裡面圈了的是一片私種了些瓜菜的荒地,沒有住戶。
一片蕭然中,遠遠的便能望見一座木架搭就的高閣,上面插著各色的小旗,隨風獵獵飄動。遠遠望去似是一隻單腳的妖怪站立與此,鬃毛飄聳。因四下中都是滿目的荒涼,所以越發地顯出它的高挑精奇。就像是欲穿雲而出般的立在荒蕪之上。
空氣中隱隱地有禽類的味道,若是抬頭,就能看見空中飛舞著地。是成百上千只的灰羽。
世人都知道,這裡便是大唐萬里江山的訊息中心。以飛羽傳書的鴿房。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鴿房下看似簡陋地幾間半蔭的陋室後,藏著天下最黑暗的機密。
一入新昌裡,我就能感覺那些衰敗的牆後空氣有些許的微震——雖無法得見,但隱身與斯的眼線們早就將有人進前的訊息傳了回去。待我走到鴿房之前時。;16.。早已有黑衣的蒙面男子在門口恭候。
男子拱手施禮,轉身便走。我隨他轉入院中,走過幾排一人多高的層疊鴿籠,腳下踩著地混雜了豆糧的白色鳥糞,發出乾脆的沙沙聲。到處都是鴿子,它們停在地面上,在我們走過地時候不耐煩的咕咕叫著飛開,之後又聚攏,繼續在地上翻找著食物。
穿過幾間年久失修地房子後就是一面高大地院牆。推開門,面前赫然開朗——這重重的衰敗後藏著一處豪宅,青松虯梅錯落。蜿蜒地水路圍著屋舍流淌,銀泉噴湧。一派清雅靜幽。
黑衣男子單膝跪倒。向挑著竹篾的細簾屋內抱拳:“大人,人已經帶到。”
這裡便是屬的本部。黑暗的中心——儲閣。
堂閣中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喘了半天,方有個沙啞蒼老的聲音道:“進來吧。”
挑了簾子邁步入內,我向從象牙席上撐起身子的老者微躬:“長孫大人,在下舊患未愈,不能施禮,還望見諒。”
“方才還想呢,姑娘這段時間身子也不知道如何了,沒想到您也是不禁唸叨,”熱絡的笑著的老者指著塌邊的一個腳凳:“看您精神這麼好,老朽心中安了不少……來,坐。”
“謝大人關心,”我站在原地,撤掉了搭在手臂上的絹帕,將手攥成了拳又展開:“您送來的傷藥效果很好,如今已經能握住東西了,估計再有一個月便可痊癒。”
“說到底還是年輕,若是老朽,只要放出一碗血去都該入土了。”調侃著,長孫大人又咳嗽了一陣:“真不成體統了,自己都嫌棄自己,該想著身後的事情了。”
我替他從塌旁涼著的壺中倒出一碗水,單手送過去:“您需多飲些水才好。這長安城中乾熱,比不得臨海的地方溼潤呢。”
窗外一陣撲楞楞的展翅聲——幾羽飛鳥掠過窗欞,突兀的黑影中,長孫無忌皺成一團的臉上表情一陣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