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他對失去的恐懼與日俱增,如今甚至到了有些癲狂的地步,所以牢牢地想攥她在手中,證明她還活著、還有溫熱血液在皮肉下流淌,以此來安撫空洞冰冷如深谷一般的內心。
李淳一伏在案上平復了一下情緒,手往前移,指腹貼上盛湯的罐子,確認還是熱的,便又直起脊背,端了那湯罐起身,面無表情坐到榻旁,扯掉塞在他嘴裡的手巾,也不給他鬆綁,只開啟罐子,溫熱的一勺湯便遞到了他嘴邊。
沉寂的空氣裡,只有食物熱意浮動。
食慾化解一切糟糕情緒,也能緩和一觸即發的緊張關係。
一罐湯喂下去,她又起身處理了烏鴉的傷,隨後折回床榻解開他的束縛,躺進被窩裡從背後抱住了他。
宗亭頭腦昏沉沉,但還是下意識握緊了她的手。屋外最後一場秋雨,就這樣悄無聲息浸溼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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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科放榜姍姍來遲,正式授官前卻還有一套例常活動,以便新士族們更好地融入朝堂。制科活動不比進士科那般隆重,但賜宴與月下擊鞠卻是必不可少的。
因時值初冬,女皇身在行宮,所以這制科歡宴的場地便從曲江池畔搬到了驪山。
光祿寺少卿反覆確定食單,忙得腳不點地;太府寺樂工也抓緊時間籌練新樂曲,免得屆時出了差錯;遊手好閒的則是那些新科舉子,以及不慌不忙前來赴宴的京司各衙署高官。
這日逢旬休,該來的都來了,譬如宗亭、元信、以及長住行宮的女皇和李淳一。偌大宴廳幾乎坐滿人,炭盆靜靜燒,佳餚接連送,室內溫暖如春,一派和悅氣氛。
然而“吃”永遠不是真正主題,光祿寺的食單劃到最後一道菜,諸人便紛紛按捺不住,甚至有人起身問道:“擊鞠是要何時才開始呢?”
場地已安排好,就等著女皇移駕,其餘人也好跟著一同去湊熱鬧。
恰是月明之夜,燈全部點亮,體態豐滿的二十匹駿馬依次排開,鼓聲激越奏響,驚得林間野兔亂竄。月下擊鞠充滿刺激與危險,碎首折臂的事也有發生,然而大周尚武,儘管激烈又難保證安全,但文士們卻也熱衷此項運動,酒勁上竄,鼓聲陣陣,諸人喝彩,更是催人振奮。
有十幾位舉子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想要在帝王跟前一展身手,而作為敕頭的賀蘭欽卻像個嗜靜的老人家一般,無動於衷。
女皇眸光看向他,問道:“賀蘭卿為何不願一試?”他卻回道:“臣近來抱恙在身,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是無法上場了。”
一南衙將軍聞聲看過來,竟是輕嗤道:“連擊鞠都不行,又哪裡來的氣力為大周國事操勞?敕頭可是害怕傷到才這樣推辭?”
賀蘭欽卻並不在意這激將法,只隨他去講,甚至懶得應答。
然這時有人跑過來稟告道:“陛下,還差一人。”
那南衙將軍又道:“敕頭既然不願上場——”他看向李淳一:“吳王身為主考,可是要與舉子們打上一局?”他話音剛落,舉子中便有人應和起來,顯是十分歡迎李淳一入場擊鞠。
又有聲音道:“臣聽聞吳王也是擊鞠好手,素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勇,今晚臣等可是有幸一睹殿下英姿嗎?”
女皇聞聲閉了閉目,卻見李淳一當真起了身。李淳一太清楚這情勢,哪怕她推辭,女皇也會將她推上場,且今晚這麼多人應和絕非偶然,避無可避,大概就是如此。
然她起身的同時,宗亭卻跟著站了起來。
那南衙將軍輕挑眉:“相公乃我大週數一數二的騎手,莫不是要上場做主裁?”
“殿下身為主考都上場擊鞠,臣身為制科考策官,做個主裁難道奇怪嗎?”他講完便不再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去牽馬。
擊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