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誠懇地凝望你的眼睛,確定自己理解你的用意再做答覆,而如果直視讓你感到不適,她會暫時將視線輕移至你的其他五官,但是時間拿捏得當,不會給你一種被審視的錯覺。
這種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給予,讓甘藍受寵若驚,想不到擁有一個好的傾聽者竟是一件如此暖心的事情。
飯菜上桌時,金師傅正叼著一根菸在拔紅酒瓶的軟木塞子,甘藍趁他一個咧嘴,順手把煙抽了出來,拿去水池裡衝滅了,又伸手把廚房窗子拉開些,好通風散散氣味。
「誒我說,你個死女娃子要造反?」金師傅正準備發作,又發現什麼不對,「你最近……你把煙戒了?」
甘藍斟著酒,頭也不抬地說:「我又沒癮,哪兒用戒?以前還不都是捨命陪師父麼?」
「喲呵,還真是近朱者赤啊。」金師傅拉著白芷在上席坐了,語氣酸酸地反應著情況,「小芷你看,這個小崽子平時野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可是在你面前說話就跟蚊子哼哼似的,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白芷聽了,看向正在擺筷子的甘藍,覺得她就是個侷促而怕生的小孩子,內心周到而細膩,卻被表面上的大大咧咧掩蓋著。
「哪裡,我剛剛可跟她學了不少呢,比如要在泡菜壇裡放上幾個當歸,粉蒸排骨裡面淋上一點醪糟汁,涼拌菜預先碼上一些紅糖……」白芷認真地羅列出她剛剛才取到的經,挑眉看向耳根通紅的甘藍,「是吧,甘大主廚?」
金師傅佈置著桌上的碗盤,扭過頭指著甘藍對白芷說:「那些都是雕蟲小技,你不要把她表揚太狠了,不然她屁股翹上天。」
師孃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數落金師傅的機會,一入座,就迅速將話題掰回了金師傅的抽菸史,又搬出近期的體檢報告做佐證,控訴著金師傅的冥頑不靈。
「家裡給他買了那麼多瓜子花生佔著嘴,他個背時的還是非要抽,本來就有三高……」
「誰要跟你一樣嗑得滿嘴瓜子牙,多難看!」金師傅試圖把嘮叨扼殺在萌芽階段。
「比你一口爛黃牙好看!」
於是兩人掐架的重點又轉移到了美觀問題上,進而一發不可收拾。
甘藍的額頭枕在手背上,先還只是隱忍地抖動著肩膀,後來乾脆「嗤」地笑了出聲。白芷以手握拳抵住臉頰,想淡化自己的笑容,聽見甘藍的笑聲,側過頭報以求助的眼神。
甘藍捏起細長的高腳杯頸,在白芷的杯上輕輕碰了,柔聲說:「Wele back。」
一頓飯吃得很高興,飯後白芷坐了會兒,也就起身告辭了。甘藍一直把她送下樓到單元外,才又興沖沖地把車裡的書架部件一一拿了進來,一路上都吹著口哨,毫無午後的倦意。
仔細讀了說明書,又將各類釘釘鉚鉚都分類後,甘藍開始按著步驟組裝起來。
金師傅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白焰朗打的,便到陽臺上去接了。甘藍並沒刻意去偷聽,只是金師傅一來不防她,二來嗓門兒大,所以難免捕捉到些隻言片語。
「嗯;小芷來過了……你不要著急,她今天是來看我的,你的事情我曉得慢慢跟她說。」
這句話說完後,金師傅又順勢責怪了幾句,大致是說白焰朗怎麼對不起白芷母女二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云云。
「你那個手術還是不要拖了,之前就是拖才成現在這個樣子。」
又簡單囑咐了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金師傅結束通話了電話。
外面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是金師傅拿了聽可樂進來遞給甘藍,讓她休息休息,甘藍知道他有話說,就歇在一把藤椅上等他開口。
「去年小白不是查出來肝臟裡面有個腫瘤麼?」
甘藍剛嚥下一大口可樂,聽金師傅這麼說,打了個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