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司宴祭酒之職是昂王,皇帝自然要坐定正位巋然不動,騏王主要陪同接待貴賓。於是昂王雄赳赳儼然一副將宴會化作沙場的架勢。
奉旨接駕那日,吃了燒雞窩脖的啞巴虧,嗝噎雖平怨懟難疏。想那西恆國主亦是位列尚京公子榜,曾有風流才子之名。今日殿上正是滿目文華俊才,他若無舌辯群儒之能,便看他如何丟醜。
敬酒之後氛圍略顯松範,昂王就此祭起司宴令。招過一名宮女紅巾蒙面,手持羽扇,聞琴音旋轉,停住時羽扇指到的人,便起身口占小詩一首。
首位被羽扇孔雀翎點出的,是鶴衛掌印大閣領鄧綬。抬手抹了下整齊的鬍鬚,朝殿外看了一番。廊簷下還有斷續涓滴垂落,正是一場解燥消暑的好雨,於是口占一一首《夜廊喜雨》權作拋磚引玉。
“滿庭夜半風不定,雨驟雲破花弄影。
茜簾掩燭人初靜,覺來落紅應滿徑”
吟罷四下響起稱讚聲,其中以昂王贊和聲最響:“好詩。品來當是一派晨起清新撲面的意趣。”
騏王親自為英琭斟酒,卻見他正是笑得幾乎端不穩杯盞,於是壓低聲音詢問緣由。英琭毫不見外的側頭靠近睿騏耳邊:“吾已盡知昂王老蚌懷珠的出處何在,喏~~”用下巴向鄧綬的方向揚了一下。睿騏循跡望過去,登時笑得扣了自己手上的杯子,英琭卻還勸解:“睿騏此舉是欲潔身自清?不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曇王剛還在側殿中,與女兒談論未來女婿的話題。折回座位,就被昂王老不識相的點了名。想到女兒將要遠嫁異邦,且是至今名位未定,有心向乘龍快婿關照兩句。憋屈半晌才湊出一首無題小令。
“清雷作樂雨紉簾,冠帔齊妝飾芳年。
隨見垂柳不覺春,喜侯瑤瑟續新弦。”
英琭根本不捧場,淡淡擎起酒杯對著曇王敬了一下,連半點讚賞意思也無。曇王尷尬的寒暄幾句,灰溜溜退回座位。暗暗為女兒的前景捏把汗。
眼見自己人落的灰頭土臉窘迫異常,昂王急忙回身搜尋救場。然,兩位年輕國舅,羅鍇和鄧蕳從開始就不曬昂王,好歹看著皇帝面子,推說文思不濟痛快回絕;林箏與謝琛正在商討著為先帝立行述集,更加沒有湊趣的可能;睿騏在與英琭說笑;慕超、趙椿和沈驤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論著丹青與潑墨寫意的各有其妙,完全一副‘沒空陪你玩’的姿態。所有態度實則都在低笑:好歹也是一把年紀,看這人緣混的。
此情此景正位上的睿嘉帝見了都坐不住。御紓賀鳴借獻酒之際輕笑道:“一心想絆旁人一跤,自己倒先崴了腳。如今恐要累計陛下為其收場,若是我便臊著他。”——“罷了,到頭來終究折損的還是朕的臉面。傳口諭招沈驤近前。”
沈驤奉詔來至御前,躬身一一見禮。睿嘉帝甚為閒適的負手笑哂:“沈卿今晚如此閒在,莫不是欲趁人不備逃席?”——沈驤立於當地向上一揖“陛下說笑。飛龍在天雨未歇。從龍之雲又如何會散去。”
睿嘉帝被此言讚的好生受用,喜色更深:“念及沈卿連日勞頓,朕有意關照昂王和騏王,分擔了些許事務,意在令卿家稍事輕鬆些。怎麼,愛卿案上的菜餚竟未動過?”睿嘉帝早看出沈驤餐桌上餐具不齊,依舊促狹的微笑著,似是在說:難不成還要找個人餵你吃飯?“既然沈卿得閒,就此以閒適立意口占一詩”
“臣遵旨。”沈驤躬身一揖,垂目沉思。被睿嘉帝一絞,英琭等人不約而同緩步圍攏上來。
少頃沈驤朝君臣們再是一禮:“牽強而成不甚工整,聊以一笑兒。
閒情幾許客三兩,話閒愁世事無常。
人無閒趣休言聚,浮生半閒縱徜徉。
東風任搖閒花忙,笑碼落紅擺閒床。
但聞尺方驚茶閒,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