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的;一手攜了寶玉同入上房來歸坐。言不數句;便提到陪讀一事;當下便喚人請這秦小爺來。寶玉卻是淡淡的——其實數月來他在怡紅院中已為將來籌謀了一番規劃;就是賈母不提;他也要尋個因頭外出歷練一番——因此這個書童究竟如何;倒也是無關緊要——
緊要的是一定要有機會出去。
看著眼前賈蓉與鳳姐笑鬧不禁;寶玉心中不禁一動;此時的他再非往日那懵懂少年。面上只作若不其事;腦子裡轉過的念頭卻是川流不息。
說著;便將秦鍾帶了進來;寶玉淡淡一笑;向他點頭。秦鍾見了寶玉風神俊逸;舉止不凡;更兼金冠秀服;驕婢侈童;眉心中那點朱痣更是若點睛一般;將整個人自溫和俊秀裡烘托出幾分超然絕倫之意。心中也自思道:
“難怪人人交口稱讚寶玉。這般人品風流;也怪不得他。”
忽然寶玉見冷了場;興之所至;問他讀什麼書;秦鍾受寵若驚;忙答以實話;兩人你言我語;說得甚是投機;漸漸親密起來。
其時已漸入秋;看看天將黑下來。吃畢晚飯。尤氏喚人將秦鍾送回家去。丫頭們出去了大半個時辰還不回來;秦鍾家家規森嚴;只得告辭起身。尤氏皺眉道:
“派的人呢?”
一個小丫頭怯生生回道:
“本來是焦大;但是這老頭子喝醉了;在外面罵。”
尤氏秦氏面面相覷;只得苦笑;寶玉心下大奇;扯了個丫頭到一旁一問;才明白這焦大原來是從小跟著祖父的老人;兇險四伏的戰場上多次救過人命的。
寶玉聽了;肅然起敬;他平生最敬重的便是這等捨生忘死的忠僕。昔年在那個世界上;他在祖父去世以後屢遭兇險;若非兩名柳府老家人隨侍在旁;屢次捨身相救;他早已身死多年。當下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立下了迴護之意。
此時鳳姐起身告辭;和寶玉同行。尤氏等送抵大廳;只見燈燭輝煌;眾小廝在階下侍立;鴉雀無聲;只有焦大的破鑼嗓子分外清晰入耳。
“…死了眼的傢伙;這等苦差事就想到你焦大爺了!”
正罵得興頭上;寶玉假作閉目養神;其實卻聽得津津有味。眼見得賈蓉見自己似是合目睡去;在送鳳姐上車之時候;大著膽子在這豐麗**手上捏了一記。兩人眉來眼去;卻是早有默契。
鳳姐尚能自持;賈蓉卻神魂顛倒;粘著送車出來;聽得焦大鬧得越發不象話;忍不得罵了兩句;使人捆起來。那焦大哪裡把賈蓉放在眼裡;反大叫起來:
“反了反了;若不是當年我把老爺從血地裡背出來;哪裡有你們今天的富貴榮華!”
鳳姐在車上說與賈蓉道:
“還不把這個老東西了結了?以後傳出去;終究是個禍害”
賈蓉要在情人面前露臉;當下也顧不得那許多。命了幾個小廝;把焦大揪翻捆倒;直拉到馬糞堆了。焦大一邊反抗一邊罵:
“現在這世道簡直變了;偷人的偷人;爬灰的爬灰;我往太爺牌位前哭去!〃
旁邊人聽了這等話。嚇得惟恐自己擔上干係;忙拿東西將焦大口封住。
鳳姐和賈蓉也遙遙的聞得;卻都裝作沒聽見。寶玉在車上聽得焦大受了這些苦楚;眉毛微微一跳;表面上卻笑嘻嘻的道:
“姐姐;你聽他說爬灰什麼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賈蓉聽了這話;若五雷轟頂一般;寶玉卻非焦大可比;他若是在賈母;王夫人面前說起此話;想掩蓋下來卻不似今日那般輕易。心驚膽戰下;顧不得回話;一流煙的徑直去了。
鳳姐聽了;忙立眉嗔目斷喝道:
“少胡說;那是醉漢嘴裡的混帳話;酒後的話也當得真?只當不聽見得了;還來細問;仔細我回太太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