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袁珙熟門帶路,倒是順利在府內八角亭內見到郡主。
遠遠踩在石子小路,見亭內那人身姿窈窕,豆蔻年華,雪裙素袍,烏髮盤成吉祥雙髻,只插一支流蘇雪穗的金步搖。待得轉身,嘴唇紅潤,杏眼微挑。與我打個照面,二人一併“咦”出聲來。
“原來是你!”
旁邊陳家公子也正端坐,見此情景與袁珙面面相覷,想是思量他未來的大姨子何時竟與燕王府上的家奴成了舊識。
我訕訕只得問:“那兔子還好嗎?”
郡主一笑,燦若春花,“那小東西連燕王的箭也射不死,又怎麼能不命大?如今也活蹦亂跳地在園中跑跳哩。”
我笑道:“原來燕王與郡主有緣。上次是月兔,此番是蘭花。所牽所繫,總是相同的事物哩。”
郡主並不搭腔只是話鋒一轉:“那養花的原是我金蘭姐妹。太子蠻橫留花也就是了,此次竟扣人不放,著實有些過分。此事我已有計較,多謝燕王願意相助,此情已然銘記在心,但身份緣故,還請不要過多牽涉為好。”
我心想,這姑娘年紀雖輕,看問題卻甚為澈透。比我家燕王更要成熟。既然她說已有計較,那就一定已經有了救人的方法。我也不再多言,只放下了禮盒,準備告辭。
“這是燕王送郡主的花燈。”
郡主露齒一笑,只言:“多謝。”
我拉著袁珙離開徐府,一路只覺那陳家公子面露古怪,不時盯著我與郡主,目光流連不知有什麼盤算。
猛地抬頭,發現袁珙也正盯著我看。
“你看我幹什麼?”嚇得我往後一閃。
袁珙疑惑道:“覺得小兄弟甚為面熟。”
“這兩日整日與你相見,怎能不熟?!”我瞠目。
“不是這個意思……”袁珙摸著腦後的大包,遙望蒼穹,語氣悠然神往,“日前在街面上偶遇一位賣蘭的姑娘,真是人比蘭香……仔細看,竟與你長得神似。”
“錯覺、是錯覺!”
乾笑幾聲,回府覆命。
本以為此事已了,未料想竟盤生若干枝節。
原來徐郡主一向蒙高皇后喜愛,每每入宮常到娘娘處走動。這日入宮見了皇后,只說本尋到一株蘭草要送給皇后賞玩,不料路上被人劫了去,卻又偏偏拿出了所繪卷軸,將那養花女子的模樣與蘭花一併細細繪上。
蘭花素來嬌貴,太子恐怕換人侍候會於獻花日前凋謝,因此扣住養花女不肯放人。太祖壽辰之日,又命養花女精心裝扮捧花親獻於宴前。
高皇后一旁觀坐,其中經過,自然洞若觀火,然而不好點明。燕王怕惹太祖生氣,自然也不會當面告狀,只是語有諷意,與太子在殿前相互譏嘲。太祖何等人物,察言觀色自知不對,回宮詳問皇后,察知了底細,十分震怒。一面命人將養花女送回去細細安撫,一面又打探此事知情人都有哪些。為保住太子的顏面,並未有任何面上苛責,心裡卻對此很不高興,把太子叫去責備了一番。沒想到太子心高氣傲,卻因此事恨上了郡主。滿心窩火,竟在御前出言不遜,說郡主徐棠與燕王朱棣素有私情,此事是他們捏著套子合夥算計他。皇帝半信半疑,徐達則怒言絕無此事,願以身家性命擔保當場與太子頂槓。
皇帝無可奈何,只好命人把朱棣與徐棠二人分別困在宮內,又派人暗中到徐府與燕王府做了一番搜查。也不用問,徐府有燕王府送去的密制花燈,而在燕王府某下人房內找到徐家小姐貼身手帕一條。當下姦情成立,也不顧二人有多冤屈。徐達的面子嘩啦碎地,哭求皇后做主。最後太祖說了:“罷、罷、罷!”
當場賜婚,竟把徐家這位聰明慧黠可令伶可俐的小郡主徐棠,配給了我們燕王朱棣做燕王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