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精於爬樹,反客為主。要我扶著梯子,他爬了上去。景弘人笨手巧,幹活比我更利索,不多時,掃滿一罈。他先將罈子遞給我,又看了看樹梢的梅枝,喀嚓一響,將一支含苞待綻的梅花,順手連枝折下。
我笑嘻嘻道:“景弘生得好看,可是要戴支花瞧?”
景弘怔怔地看著我,一向聽不懂玩笑話的他,此番出奇的沒有生氣。只是伸手過來,將那花宛若順手一別,斜插在了我的耳畔。
院子裡的青石板被雪覆了薄薄一層,穿著淡青棉衣的少年坐在梅樹上看著我竟微微地笑了,映著身後彩霞滿天紅暮重重,有著說不出的好看。
忘了耳邊被風吹得抖動的梅花,呆了一呆的我,只管誠心對景弘說:“你真是生錯了朝代,落錯了人家。要是生在我那裡,包管被人挖掘去作IDOL,一定大紅大紫前程錦繡。”
景弘不屑說:“大紅大紫又如何,一朝改朝換代,還不是為奴為婢。”
我怔住。我知他所言大紅大紫乃是指前朝官服。可這話有雙音,倒聽得我難受起來。想著在現代,我也是一芳華正貌前途燦爛好比早晨八九點鐘太陽的大好青年,一朝死去返生,果真為奴為婢。忍不住幾分沮喪,抱著封雪的罈子,一屁股坐在青石階上,把臉背朝夕陽。
適才摔痛的屁股、扶梯子撐酸的胳膊、想家的辛酸、逢人點頭哈腰的狼狽以及沒有KFC吃的嘴饞,東一點西一點湧上心頭,不覺默然無言。
景弘偎坐過來,沒有說話,卻拉過我的手。用力搓著,捧到嘴邊呵了呵。
“三保的手,總是青的呢。”
“啊……大概是凍死過一次的緣故吧。”
我習慣性地以玩笑作答,笑著抽回了手。我不要別人為我暖手,不管過去現在未來,從來不想依賴他人。因為要是把別人的溫柔,一不小心,當作了理所當然的習慣,下場可是會相當悽慘的哦。
景弘臉色一變,不高興地又冷起了臉。
我冷眼旁觀,覺得有些稀罕。這個孩子逢人不理,卻只對我另眼相看。那個倔強的小身板,向上微吊的狐狸眼,比我更像個凍死的,時時也透著股子生人勿近的煞氣。
在這個時空,我舉目無親飄零一人。因緣際會,與他繫結一處。日日相處,總多了份親眷的感情。
不想見他難過,因而伸手,在他肩膀拍了一拍。就只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動作,純粹的安撫,那張小臉就驀然晶亮起來,朝著我露出了難得無防備的笑顏來。
我看著他,目不轉睛。
他看著我,淺笑盈盈。
伸出手指敲了敲頭,幾瓣梅香飄落,幾縷淡雪上身。年來歲去,一冬將暮。
到了隔年,梅子酒尚未釀成,桂花湯也來不及登場。五皇子就先受了封,要搬去封地。朱棣戀戀不捨,牽著他弟弟的衣角盡情上演十八相送。
五皇子一走,朱棣就成了孤苦小兒。別的王爺不愛搭理他,他也不愛搭理別的王爺,反正終日倦怠,哪也不愛去。實在太閒,就與我和景弘嘮磕聊天。
朱棣說:“外人面目可憎。親兄弟尚不可信之。”
我說:“唯有五皇子善心外顯,可親可近。”
朱棣讚道:“三保看人頗有見識。”
於是提攜我做了伴讀。
景弘一旁研墨,對我嗤之以鼻。
管事見我得寵,私下找我商議,說:“王爺這樣悶下去恐生閒議,得想法子讓王爺出門散心。”
我說:“最近天氣清冷,小雪飄零。野外獵兔可小施拳腳。”
朱棣說:“如今出門也是無趣,在家也是無趣。兩樣一般無趣,簡直了無生趣!”
我與景弘聽得面面相覷。
然而最終成行,朱棣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