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提出五項:一、道德主義;二、軍國民主義;三、實利主義;四、世界觀;五、美感。會議最後審查的決議卻是:“注重道德教育,以國家為中心,而以實利教育與軍國民教育輔之。至美育一層,議加入中小學校、師範學校教則,俾知注意。”後議長又以加入“世界觀”三字付表決,贊成者少數。蔡先生教育思想中“世界觀”與“美育”兩條被攔腰砍去,此事引起了強烈反應,一位先生因此連呼“大奇!大奇!”高平叔:《蔡元培年譜長編》上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頁474—475。
此事發生在1912年,即本世紀初。處於世紀末的我們今天看來,教育宗旨中砍去“世界觀”與“美育”,後果不只是“奇”而已,簡直是埋下了禍根的。
我們還是先集中討論蔡先生的教育思想。首先要說的是,蔡先生提出的兩項提案是有內在聯絡的,目的是在與傳統的“君主時代的教育”劃清界限,以為全國教育改革掃清道路。因此,蔡先生在臨時教育會議開幕式上報告開會宗旨時即指出,君主時代的教育的最大特點與弊端就在於,引國民“遷就於君主或政府之主義”,“使受教育者皆富於服從心、保守心,易受政府駕馭”。因此,蔡先生所要進行的教育改革,其基本目的,就是要使國民與受教育者從“服從”他者(君主、政府……)的奴役狀態中解放出來,獲得精神上的自由與解放。廢止祭孔,自然是因為要避免思想“定於一尊”;強調世界觀教育與美育,也是為了使受教育者擺脫種種精神束縛,著力於自身精神(人格、思想、感情、心理、審美趣味……)上的自由、健全的發展。蔡先生所提出的五項教育宗旨之間有著深刻的聯絡。他根據康德哲學關於“現象世界”與“實體世界”的劃分,將“軍國民主義”(據蔡先生解釋,相當於“體育”)、“實利主義”(相當於“智育”)、“道德主義”(相當於“德育”)歸於“隸屬於政治的教育”,它是以“現象世界”為立足點,是為實現國家的獨立、富強、民主、平等、自由,追求“現世幸福”的政治目的服務的。但在蔡先生看來,人除了現象世界的現世的追求之外,還有超越於現象世界的“實體世界”(相當於我們通常所說的“彼岸世界”)的終極性的、理想的、信仰的、具有宗教性的精神追求。
教育史上的一件往事
論北大
因此,我們的教育也就不能停留於現象世界的隸屬於政治的教育,而必須“超軼政治之教育”,“進而提升實體觀念之教育”,即“世界觀教育”與“美育”。他具體解釋說,所謂“世界觀教育”有兩個方面,“消極方面,使(受教育者)對於現實世界,無厭棄而亦無執著;積極方面,使(其)對於實體世界,非常渴慕而漸進於領悟。循思想自由言論自由之公例,不以一流派之哲學一宗門之教義梏其心,而唯時時懸一無方體無始終之世界觀以為鵠”。可以看出,蔡先生的“世界觀教育”,是要引導受教育者悟“道”,進入形而上的、人我合一、物我合一的“渾然”境界,這與宗教境界確有相通之處。但蔡先生又希望能夠擺脫宗教的獨斷,使人(受教育者)在精神自由的狀態下進入宗教性的境界。為解決這一難題,蔡先生提出了“以美育代替宗教”的主張。他認為,“美感者……介乎現象世界與實體世界之間,而為津樑”。它一方面源於現象世界,又具有“超脫”性(“全無利益之關係”)、“普遍”性(“人心所同然”),“純粹之美育,所以陶養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純潔之習慣,而使人我之見,利己損人之思念,以漸消沮者也”。同時,與宗教的強制不同,它以發展個性的自由為前提,最大限度地煥發起人的內在的創造精神與能力為目的。在蔡元培先生的教育思想體系裡,“軍國民教育”、“實利教育”、“德育教育”與“世界觀教育”、“美育教育”兩大部分,前者是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