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青澀的反應在白風傑眼裡一覽無遺。他一直對她很瞭解,知道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有個變成窮光蛋的男友,知道她缺錢,知道她的高傲與單純,卻完全沒法把她追到手。這也是他如此討厭她的原因。而她此時的矛盾讓他挫敗感更強了,他浮躁地把車門關上,丟下一句話後猛踩油門,揚塵而去:
“找你的自尊心借錢去吧。”
回憶中“砰”的車門響,讓她忽然睡夢中清醒過來。
不知是睡前的回憶,還是一場噩夢。但不管怎麼說,那已經不是現實。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天已經黑了,透明玻璃門外的沙灘在黑暗中被路燈照亮,殘留下一圈圈金色的光暈。浪花拍岸聲重複著低沉的憂鬱。
緊繃過後的神經因短暫放鬆而變得倦怠,睡意就像那些翻湧的海浪再度升起,不僅將身體填滿,也慢慢在賓館的臥房中上漲。她又一次睡了過去。
這一次夢中出現的場景,居然是父母的家中,大學之前她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從爸爸住院以後,媽媽除了會回來為他準備食物或拿生活必備品,幾乎就沒有在家裡多待一刻鐘。所以,客廳裡也不再有看報紙的一家之主與他織毛衣的妻子。沒有電視機播放球賽的喧譁聲,沒有他戴著角質框架老花鏡後慈祥的笑。
窗簾太久沒有拉開過,再走過去開啟,窗臺鐵欄上的植物都已乾枯到認不出種類,一隻幹扁的的死飛蛾掉在地上,和一枚爬滿灰塵的圖釘躺在一起。因害怕昆蟲而後退的自己,又一次被忽而響起的簡訊提示音嚇了一跳。開啟手機一看,上面只有兩行字:
“借錢不可能。
不過和你男朋友分手,我可以包養你,不用你還錢。”
握著手機的手垂了下來。
全身好都裝滿了沉重又內空的大鐘,使她同時感到壓抑、空虛與秒針嗒嗒走動的慌促。
陽光射入窗欞,更加暴露了屋內的狼藉與陳舊,清晰地照出收音機上灰色的塵埃。沉默的傢俱如同一個個銅石雕像,比埃及的金字塔還要古老。
她沉默地走到客廳門前,卻聽見餐廳的方向傳來了鍋碗碰撞的聲音。她大步衝到廚房門口。
然後,她看見了熟悉到令人想要垂淚的背影。
“老婆,你回來了?”他模仿著父母說話的口吻調侃著,同時專心與鍋鏟做鬥爭,連頭也不敢回一下,“我給你做了紫菜
蛋湯和芹菜炒肉,你看看還想吃點什麼,我再幫你做。”
“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背影,肩膀線條生硬地僵著。
他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快速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今天這麼會給我灌迷湯?”
他有些感冒,聲音帶著沙啞的鼻音,卻因緩慢溫柔而格外好聽。從父親死後他才學會做飯,短短几個月過後,他已經燒得了一手好菜。這段時間裡,他幾乎完全戒掉了叛逆又傲慢的少爺脾氣,並且學會為他人著想,對她更是超出以往十倍的好。
夢中的自己有著後來的記憶,更加清楚這時的他只是在強撐。他從青春期起和顧叔叔的關係就很尷尬,是屬於互相珍惜對方卻從沒好好說過一句話的相處模式。父親的去世讓他懊悔,他卻從來不展露自己的悲傷。這時候的他,就像是紙做的城樓,只要再借助些許輕風細雨,就可以把他完全摧毀。
這一次是重新選擇的機會嗎?那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只是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他是她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是她生命中不可缺貨的一部分。
她不顧一切朝他衝過去,只想再抱緊他。
可是,廚房卻隔了一道透明的門,上了堅實的鎖,把她完完全全隔離在外。她看見他把圍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