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從姊不疼我。”
王大郎拍著他哄他。
王葛看一眼王艾,沒被吵醒,放心的繼續低聲道:“從姊要是不疼你,會把你拉進屋哭麼?你看你臉皴的。阿蓬,你想識字是好事,就憑這點就比那些只想玩泥巴的孩子強。”
“嗯?真、真的嗎?”王蓬一抽一搭的問。
“真的。你現在的心思,就叫有志氣,凡是想讀書識字的人,必須得先有志氣。然後就是不怕吃苦,不能假裝不怕吃苦,而是要做到讓大父、大母都覺得你真的不怕吃苦。”
“再、再然後呢?”
“就可以讀書識字了。”
“啊?”王蓬一驚訝,趕緊又捂嘴,繼續抽泣著問:“這麼容易?那我怎麼、怎麼才能讓大父母,覺、覺得我不怕吃苦哩?”
“每日早起倒尿盆、收拾屋;照看好阿妹,讓你阿父省心;平常多去主屋打掃,給大父母捏肩捶背;吃飯時長輩先吃你再吃,吃完不能立即回屋,得跟虎頭一起收桌;再就是每日翻翻羊糞,打掃庭院、茅房,不能只餵雞。”
王蓬越聽越害怕、眉頭皺成一團,最後連忙擺手:“從姊,伯父,我不想學自己名字了,我知道自己叫王蓬就行了。”他扒住窗欞往外看,正瞧見那桓郎君拿竹尺抽王荇的手心,立即打個哆嗦,心道:讀書好嚇人,從弟真可憐。
進到九月,各家各戶開始採葦絮備寒。
王葛即將離家,先將大父母、阿父舊棉衣裡的葦絮換成新的,再多給虎頭縫了兩身替換的。而後想了想,還是給桓郎君也縫製了一身棉襦,囑咐虎頭,如果桓郎君有棉衣就不用給他棉襦,也不要告訴人家這事。
以前薅賈地主家的羊毛太少了,她將這點羊毛和葦絮摻一塊,給大父母各制雙新棉鞋。
至於她自己,去年的棉褲褶、棉裲襠均小了,就用一些零碎布頭拼接,將葦絮填的厚厚實實。還多制了兩雙護膝,雙層葛布的頭巾。
匠工考試時有條規則“不能如廁”,她有些猶豫,是否縫個尿不溼。因為天越冷,人容易越憋。
就這樣一邊準備、一邊等待,終於到了要出發的日子,也正是每年徵繳田租的時候。近半個月根本沒有去縣城的人家,也是巧了,王竹那邊,託張菜阿母的孃家捎來口信,說是受了風寒,想回來,王三郎就匆匆忙忙去沙屯了。
這種情況,就算王葛留在家裡都忙不過來,哪肯再讓二叔送她。她背上鋪蓋行囊,再次獨自出門,朝大父母、阿父、虎頭、二叔揮手道別。
除了家人,視線中還有忙忙碌碌的修路者,熙熙攘攘的畜車,震耳欲聾的夯地聲。
新路已經修到家門口了。
她眼角溼潤,踏上前方。前方,是屬於她王葛、王南行的匠工大道!待她歸來,亦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