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的面色卻沒有絲毫緩和,雙目直勾勾盯著薛蝌道:“如今有件事情,還要你先跟我說了實話,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薛蝌聽這話有些不對,忙規規矩矩的起身,拱手道:“姐姐只管問就是了,我對姐姐哪敢有半分欺瞞?”
他這話倒並非虛言,比起性格綿軟,又對子侄輩一貫驕縱溺愛的薛姨媽,寶釵這個堂姐的威懾力反而要大上許多。
“哼”
寶釵輕哼一聲,板著臉道:“你不敢瞞我,倒就敢欺瞞你伯母了?錯非是昨兒我順嘴多打聽了幾句,只怕禍事臨頭還不自知!你老實告訴我,梅家之所以催著咱們搬出去,又要求婚事一切從簡,是不是因為不想和榮國府扯上干係?!”
“這個……”
這招明知故問倒打一耙,立刻讓薛蝌亂了陣腳,支支吾吾的辯解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欺瞞伯母,實在是不想伯母夾在當中為難,所以才……”
“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薛寶釵打斷了他的話,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可知老太太因喜歡琴丫頭,正打算讓姨媽收她做乾女兒!如此一來,你還有什麼理由不請姨媽到場,屆時又準備如何跟梅家解釋?!”
“此話當真?!這、這可如何是好?!”
薛蝌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麻煩了,急的團團亂亂轉了幾圈,這才想起要向堂姐求救,於是忙深施了一禮道:“姐姐,不知此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唉”
寶釵無奈嘆道:“若早幾日,拼著讓老太太不高興,倒也還能攔下來——可如今事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連琴丫頭自己都應下了,你卻讓我們如何轉圜?”
這便是作者臆想中的】寶釵。
她平時並非自私自利之人,但既然逼不得已做出了自私自利的選擇,那就會想方設法做到萬全,儘量排除掉任何不利於己的影響,並避免將自己自私的一面暴露出來。
所以她才會選擇在這個節點,恰到好處的將事情挑破,讓薛蝌以為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聰明導致的苦果。
你可以說她太過工於心計,可人生在世又孰能無私?
“這、這……”
薛蝌聞言愈發悲苦。
而趁著他手足無措的當口,寶釵也終於圖窮匕見:“真要想轉圜,你也該從梅家著手才對——先前不住的催逼,本就是他家短了禮數,如今若再由著他們橫挑豎揀頤指氣使的,卻把咱們薛家當成什麼了?”
“俗話說上趕著不是買賣,何況這還是結親?總要有商有量,各退一步互相遷就才是道理!若不然,便是琴丫頭順順當當嫁過去,只怕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這……唉!”
薛蝌長嘆一聲,苦笑道:“怪道都說好事多磨,罷罷罷,事已如此也只能這般了。”
說著,便心不在焉的告辭而去。
而目送薛蝌告辭離開之後,薛寶釵又在偏廳枯坐許久,這才起身去了清堂茅舍,同薛姨媽商量著,要從自己的嫁妝當中分些出來貼補給寶琴。
這且不提。
卻說薛蝌其實也早就對梅家心存不滿,只是一來顧忌父親的遺命,二來也擔心寶琴嫁過去受刁難,這才選擇了委曲求全,如今被逼到了牆角上,便也只能硬著頭皮尋到了梅家。
青天白日的,梅翰林自然不在家中。
但梅翰林的兒子梅森寶也不在家,這就有些出乎薛蝌的預料了。
好在梅夫人出面接待了他。
薛蝌先是將這陰差陽錯的事情說了,又對著梅夫人大倒苦水:“我家雖不似大房,與榮國府王太尉皆有姻親,可生意上也多仰賴兩家照拂,倘若得罪了榮國府,卻只怕……”
這梅夫人倒是個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