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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屮字架上的月光

屮字架上的月光

漢德森說是叫布萊森迎接,實則就是叫幾個鄉民對布萊森進行軟禁。

他被武裝農夾著肩膀,連衣服都不準換,強行帶到村口用來放哨防強盜的茅舍裡,敞開著大門坐著。

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能從門中看到侷促不安的布萊森修士,看到路口風雲飄搖但空無一人的道路。

每當這時,就會有人詢問,在一番交頭接耳後,有的會露出猶疑,有的則是不信,更多的則是恐懼與憤怒。

梅森教區的暴動和戒嚴令的訊息迅速傳遍了整個莊園。

惶恐丶質疑丶怒火丶驚慌……無數的情緒在莊園的上空盤旋著,與紫色的雨雲攪合在一起,將黑暗一點點蔓延了整個天空。

直到傍晚,炊煙從煙囪中升起,連上了黑雲的底端,人們的所有情緒就像是炸碎的雲層,雨水從雲團撕裂處沿著閃電砸落下來。

被閃電照亮的雨水在天地間如銀色般扭曲著,彷彿古諾恩神話中的雷神安東萬揮舞著長鞭將屋頂的茅草抽得胡亂搖擺。

村口的茅舍內,一名武裝農同時也是木匠,吃力地給茅舍安上了木板窗。

他轉過頭,看著縮在火盆前的布萊森以及名執著到不信安塞爾會召喚軍隊的鄉民。

「別等了,布萊森修士。」木匠武裝農陰陽怪氣地笑著,「您的那位『聖人修士』是不會回來的了,您和他不一樣,您是自己人,都是山民。

阿德里安騎士為您在主宅中準備了薑湯和熱毛巾,只要您想,隨便支一聲,我們就帶您過去。」

布萊森裹緊了衣服:「不用了。」

「布萊森修士,咱們都是老朋友,我兒子學寫字的時候,還給您送過掛曆呢。」那木匠真心實意地撥旺了火盆,頗為誠懇地說道,「這風雨越來越大了,再這麼下去,連這座茅舍都有可能被吹倒的。

那位安塞爾修士明顯是得到了訊息,假借取藥去搬救兵的,哪個修士會在乎一個山民家的血脈低微的醜女兒啊,你別再自欺欺人了,走吧。」

「不用了。」

說出「不用了」的瞬間,布萊森有些後悔,他心中本來想的是「那好吧」,可說出口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就變成了另一句話。

風雨中,布萊森已然聽不清那家家戶戶的紡紗聲,或許是被雨聲遮蓋了,或許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怪可惜的。

看著暗紅的火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布萊森一開始其實很討厭安塞爾,畢竟他那點假良心就得這麼招搖?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安塞爾反倒成了布萊森的支柱,他明明是年長的那個,卻要事事依靠安塞爾了。

難道是自己依靠慣了,連自己都學會了招搖那個假良心?早知道應該答應的。

「布萊森修士。」那木匠的耳朵動了動,指著外面轟隆隆的聲音道,「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那是山中的某個地方在爆發泥石流或者山洪。

那位安塞爾修士大概是回不來了,您要不然還是跟我去騎士宅子那喝口薑湯吧。」

布萊森裹著毛毯,身體前後搖晃著,只是低頭呢喃著什麼,木匠並沒有聽清,只好再問了一遍:「您說什麼?您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不用了。」在心中尖叫著「那好吧」,布萊森仍舊低頭看著火盆,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用了!」

「嘁。」木匠鐵青著啐了一口,轉身就帶著其餘幾個失望的鄉民走出了茅舍。

看著他們雨中的背影,以及茅舍木框架吱呀的聲音,布萊森苦笑起來,真是學了個壞習慣啊。

懷著僅存的希望,他再次站到門框邊,雨水瞬間打溼了他的面目,可他還是盡力朝風雨中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