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抬袖道:“請張君入座。”
張放揖禮道:“謝班公。”昂然而入,脫去鞋履,踏上潔白的蒲席,扶膝跪坐於矮几後。
這高冠男子正是班況,雖然對這未曾謀面的少年竟能認得自己感到些許驚訝,卻只是微笑點頭,並未發問。
張放入座之後,又向那位“六先生”致禮:“見過達遠先生。”
中年微感訝異:“張君識得某?”
“不曾。”張放微笑道,“但在下對敢於遠涉西域,橫行戈壁大漠之人,最為佩服。”
中年淡然掃了一眼侍立在班沅君身邊的蘋兒,料想是這小婢透露,含笑道:“不敢,在下班行,字達遠,一介行商而已。”
班氏雖以畜牧起家,但光是賣牲口,怎能買得富比王侯?自然得包攬毛皮、鞣製、草料、屠宰、店鋪等等產供銷一條龍。並以此為契機,不斷擴大產業,並利用近邊地之便,大搞邊境貿易,謀取暴利,方成鉅富。
武帝之時,張騫鑿空西域,貫通絲綢之路,至此大漠駝鈴,響徹萬里戈壁,東西方商賈絡繹不絕。這樣一條金光閃閃的財富大道,身為北地第一豪門的班氏,沒有理由不涉足其間。而班行,當代家主班況的六堂弟,就是班氏家族在商業方面的掌舵人。
蘋兒一一為三人斟滿一懷酎酒。在班況示意下,三人舉杯以袖遮口,滿飲而盡。
關於這酎酒,張放這幾日倒是在班府飲用過,據侍者說這是彼時最高檔的酒水了。乃經過反覆精緻釀製,原料和釀製方法都很考究,主要供給貴族宴席時享用。酒在當時,不過是飲料一樣的存在。但純以口感而言,這樣的低度白酒,實在淡寡,當作飲料的話,又遠不及後世種類繁多的各種飲品。因此,這所謂的高階飲品,張放實在喝不慣。當然,對付幾盅還是沒問題的。
酒過三巡,班況方道:“曾聞小女言道,張君博學多才,通曉地理,天下四極,無有不知。吾嘗將張君當日所言,說與達遠賢弟聽,達遠異之。那大秦之國,他也是前番至大月氏行商時,方聽聞一大夏胡商說起,其國情況,與張君所言近似……”
班行笑道:“說來可笑,某在此前,還想將張君招入敝商團。如今得見張君風采,便知某那小池,難容張君這等蛟龍啊!”
張放忙謙遜道:“小子只是紙上談兵而已,莫說那極西之地,便是西域,亦未曾涉足,豈敢在班門弄斧。”
“班門”弄斧,還真是形象,班況與班行相顧宛爾。而班沅君則安安靜靜坐在父親與堂叔身後,雙手交疊於膝,垂首含笑,十足的書香門第小淑女之狀。
班況沉吟道:“張君言語的確是純正的長安口音,又有如此風采學識,可想而知,必是長安人氏,且出身不凡。長安張氏權貴豪門……唔,待老夫入秋之後入長安述職,或可替張君打聽一番。”
張放連忙鞠禮致謝,心頭苦笑,自己的名字與這具身體完全是兩碼事,用“張放”這名字到長安查詢,能查得到才叫怪?
第四十章 【美 食】
(感謝大盟、小胖、鐵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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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雅軒,正中置彩漆四羊跪馱縷空雲紋食案,案上置四彩盤、一彩碗,內盛熱氣騰騰的食物。分別為羊骨煲蘿菔(蘿蔔)湯、蜀醬蘸蕪菁(大頭菜)、清汋冬葵、藕湯、醃筍乾。
這就是西北首富千金班沅君的午膳。
這樣的飲食,放到後世,說好聽些是節食,說難聽就是寒酸了。事實上班沅君並沒有節食的想法,這就是她正常的午餐。與她的父兄們的區別,也就是少了幾盤肉食及一卮灑而已。
班氏以畜牧起家,家中肉食那是絕不會缺的,班沅君打小就吃膩了,飲食方面偏向清淡,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