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準備,藉著這事的由頭,加上酒意激發,當即擲杯而起,負手踱步,侃侃而談:“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遠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北擊伊利,西取安息,南排月氏、東離烏弋,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郅支單于雖所在絕遠,然蠻夷無金城強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驅從烏孫眾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
陳湯越說越興奮,最後竟將裘袍脫丟一扔,單衣綰袖,抓起溫酒的大魁,仰脖痛飲。
“好!壯哉!”張放拍案大笑,“別喝光,給我留一點。”
看著兩個豪情激揚的“理想家”在互搶酒喝,表面粗豪,但心細責重的甘延壽只有搖頭:“此等事朝廷豈會不知?想那馮右軍當年也是縱橫西域,威懾諸國之輩,卻容忍郅支至今。實因干係重大,貿然行險,後果難料,委實難以決斷啊。”
“任何一場軍事戰爭,其實都是賭博,朝堂諸君應當更明白這個道理。”張放指著東面恣笑,“朝堂大佬們不過是覺得手裡籌碼不多,不敢輕易下注罷了。”
“好,說得好!君況啊,我覺得,無論從身份還是外貌而言,這話當是你說才合宜,結果……哈哈哈!”陳湯指著甘延壽大笑不已。
對於老朋友的調侃,甘延壽一笑而過,撫著虯髯,點點頭:“張公子所言確有道理,子公雄心延壽亦知……不如我等具名上書朝廷,俯允發兵如何?”
要說甘延壽對郅支心裡沒火,肯定不對,只是他在中央警備隊(羽林)幹久了,言行謹慎,輕易不表態而已。既然副手兼好友有這建議,下面諸國也有倒逼之意,那就上一道奏章,請示朝廷吧。
陳湯先是點頭,又不以為然搖頭:“國家與公卿議,大策非凡所見,事必不從。”
陳湯在朝中也呆了近十年,雖然官小職微,但冷眼旁觀,朝局風向如何,大致還是清楚的。眼下的大漢朝,儒學興盛,言必引經用典,以能誦詩賦為榮,士子腰間佩劍,多為裝飾,甚至刃不開鋒……當年漢匈之戰時那種氣吞萬里之勢早就蕩然無存了,加上閹黨弄權,打壓軍方,想得到批准遠征,只怕比讓郅支自個割下腦袋賠罪還難幾分。
甘延壽依然堅持按流程走,上奏朝廷,等待批覆,再做決斷。
二人一齊看向張放,看他是什麼意思。
張放沉吟道:“按程式走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只怕時間來不及……”
甘延壽依然大搖其頭,神情堅決——開玩笑,無旨發兵,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張放、陳湯互望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裡跳動的火苗。
歷史的車輪已然啟動,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擋。
第九十五章 【陳湯的決斷(上)】
(百萬大盟!感謝鳳兄!!必加更致謝。嗯,等一個合適的時間。謝謝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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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九寒天,一年中最冷時節,西域的寒冷,更甚中原。連續數日,狂風呼號,大團大團的雪花夾分著雪粒打穿了不少屋頂,甚至壓垮了一片營房,至於被凍死的牲畜就更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晴天,雲開日出,屯田士兵及家眷們紛紛出動,從庫藏運來木檁木條,重新修築營房,爭取在下一場風雪來臨前完工。
當大夥熱火朝天干著,屋頂上有人驚奇指著遠處大呼小叫:“看吶,那、那是誰?”
被驚動的人群,上百道目光齊刷刷看去——不遠處的確有幾個人影。這不奇怪,風雪連日,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