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阿離收淚。
杜欽伸出兩根手指,神情永遠都是平淡或者說是淡漠:“其一,欽自少眼疾,不辨五色——自然也包括女色。莫說廿年之前,便是如今,亦無荒唐之事,所以,這個杜子夏不是我。”
嗯,這是杜欽首先把自己排除了。
張放相信杜欽所說的是事實,這位老兄是權貴公子沒錯,但先天殘疾,他的心態跟普通權貴人家不一樣,他的關注點與一般公子哥兒也不一樣,他能成為長安人人稱道的奇才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說自己少年時沒有荒唐之事,那就是真的沒有。
“其二。”杜欽伸出第二根手指,再度語出驚人,“我問過了杜大冠,證實了此事。”
在張放瞠目結舌中,在阿離駭失聲中,杜欽不緊不慢拍拍手掌。
玄關外候命的僕人躬身退下,只過了一會,門外傳來踏踏腳步聲及僕人稟報:“主人,杜郎中到了。”這“郎中”不是後世的醫生,而是漢代郎官的一種,比中郎秩祿少,秩四百石。
張放、阿離同時抬頭(轉身),就見一個三十多近四十的男子,頭頂高冠,身著深衣,白麵微須,他的相貌——都不用說什麼,一見此人相貌,張放就確定他是阿離貨真價實的父親。
太tm的像了!
再看阿離,已哭成淚人。
反倒是杜欽有點奇怪:“怎麼了?都不用開口就確定麼?是有什麼特別信物……哦,很像是吧?”
這個人,就是杜鄴。張放沒見過,阿離也沒見過,否則,強大的基因早已暴露事實。
杜鄴顯然也是頭一回見阿離,四目相交,眼圈也是一紅,顫聲道:“苧娘……是你的母親?是的,眼睛太像了……”
苧娘二字一出,阿離放聲大哭,伏泣於地。
張放、杜欽就知道,沒錯,找到正主了。
那邊廂在父女相認,這邊廂,杜欽好整以暇端酒敬張放:“君侯可知我雖不是杜大冠,卻要認阿離為義女的原因麼?”
張放想想:“杜君名氣冠長安,阿離先入為主,肯定以為是你。而事關身世,她又不願假手於人調查杜大冠……對了,阿離的眼睛前些年不好,而杜君的也是……難怪她會認為是足下了。杜君想必不會是將錯就錯吧?”
杜欽微微一笑:“君侯說對了一點,眼睛——這就是我與阿離的緣份所在。”杜欽邊說邊從案下取出一物置於案前。
張放一看那東西就明白了,因為那就是他親手泡製的蛇膽酒,專給阿離用的。不用說,必是阿離在眼睛好轉後,送給了杜欽,然後藉著贈藥的機會,把那件襁褓帛緞露個相……
“我一摸這三個字,就知不是我,但阿離小娘一番孺慕之情、慈孝之心、還有同為目盲的同病相憐,都令欽深為感動。人生在世,一緣難求。阿離生父與欽同字,此為一緣;同病相憐,此為二緣;誤我為父,登門贈藥,此為三緣。有此三緣,足以為父女矣!”
張放點頭表示同意,想想確實蠻奇妙,真是緣份,杜欽認女,合情合理。
“欽認阿離為義女,還為一事。”杜欽笑眯眯“望”著張放,“與君侯有關。”
“我?”張放點自己鼻子,有些奇怪。如果是杜鄴還可以說是藉此機會攀附自己,但杜欽出身名門,又是當下大將軍的紅人,根本沒有攀附自己的必要。退一萬步說,當真是攀附,也沒必要這樣當面說出來吧?
“對,與君侯有關。”杜欽笑容透著迷之可惡。
要不是張放的靈魂穿刺對眼盲者無效,他都有立馬強催杜欽的想法了。
還好,杜欽沒賣太多關子,而是向阿離招手:“杜大冠,打斷一下。阿離,過來。”
阿離拭淨淚水,依依不捨鬆開父親半溼的衣袖,來到杜欽面前,跪坐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