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二位意料,他們看到的漢使,居然看得津津有味,還不時與務邪、鞠季對場中歌舞指指點點,頻頻點頭。務邪、鞠季臉上的表情比句町王及漏臥侯還驚訝。務邪望向漢使的眼光,甚至多了一絲好感。
這是張放入夜郎以來,與夜郎人關係最融洽的一刻。這良好氣氛一直持續到那個人的出現,戛然而止。
那個人一路走來,見者無分貴賤,無不參拜。貴者以額觸掌,神態恭敬;賤者匍匐在地,滿面虔誠。
“耶朗!”
“耶朗!”
“耶朗!”
一路唿聲不斷,怕是連夜郎王都沒這樣的待遇。
張放淡笑:“原來是耶朗來了,我還以為是耶穌來了呢。”
眾人一臉莫名,可惜沒人湊趣問一句:“耶穌是誰?”
翁指一步步走到張放面前,站定,不致辭不行禮。嘴裡吟唱著難懂的咒語,雙臂抖動,十指捏出各種手勢當然這會他不再赤身,好歹披了件類似密宗無袖袈裟的披膊,下身圍著類似筒裙的裳。衣裳邊沿都是用金銀絲繡成的雷雲紋滾邊,在周邊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加上那獨特的形貌與神秘的舉動,益發彰顯不凡。
張放早已得到鞠季提醒,知道這是翁指在進行所謂的祈福。當下起身合袖,以漢禮致謝。
足足折騰了半響這儀式才算完,然後,翁指伸手,身後侍僕呈上一黑陶碗。碗裡,是腥氣撲鼻,紅得刺眼的公雞血。
確切的說,這是一碗“加料”公雞血,至於加了什麼料,只有天知道。而從在場夷人盯住那隻碗的熱切目光中,不難猜想,他們是多麼渴望能飲上一口。
但更多來自諸夷君長,比如夜郎王、句町王、漏臥侯、談指君、同並侯,漏江、毋單、宛溫……等等諸君長的目光,則緊張盯住張放漢與夜郎的關係,就決定於這一刻。
翁指雙手端碗敬上,小眼睛閃動著莫測之意,嘎聲道:“漢使,請滿飲此神靈賜酒。”
張放笑了,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上一位使者,太中大夫張匡,最後就是因為拒飲此血酒,直接破臉。隨後被感覺受辱,群情激憤的夜郎人驅逐出夜郎。
千眾矚目下,張放坦然伸手,從翁指手裡接過雞血酒,還多問一句:“只有這一碗吧?”
翁指小眼有譏誚之色一閃而逝,正色道:“神靈賜漿,非同尋常,一滴補血,一碗補精,這是神靈的恩賜,漢使的福份。就算是竹王想喝,也沒有第二碗了。”
張放點點頭:“可惜了,原本還想嚐嚐來著……”
邊說邊將碗傾斜,滿滿一碗“神靈恩賜的血漿”,盡數潑在地上,赤漿四濺,狀若喋血。(未完待續。。)
第三百七十三章 【耳 括 子】
這一刻,原本喧鬧不已的會場倏然沉寂,空氣彷彿凝固。
翁指的小眼眯成一條縫,透出一片森寒殺機。
當初使者張匡不過是拒絕飲“血酒”,就被目之以不敬神靈,刻木射之羞辱,並驅逐出夜郎地界這位漢使更絕,居然將“神賜之酒”倒了……倒……了……了!
這已經不是不給面子了,而是甩手一個大耳括子!
他是不是瘋了?還是以為當真不敢動他!
在卓碧海、韓重、彪解、飛燕等擔憂的目光中,在鞠季、漏臥、句町諸君驚恐的眼神裡,在翁指、務邪及夜郎人行將暴發前,張放不慌不忙,將黑陶碗往案上一頓,從袖裡取出一卷帛書,展開,神色肅靜,振聲吟頌:“嗚唿!有夜郎大君興者,勇武壯烈,恭順勤勉,身夷而心漢,為諸夷之楷模……惜乎,久不朝而生怠,心不古而思亂。遂有陳君祭正氣劍,戮一人而警萬眾,君雖逝而國猶存,身雖損而庇子孫……嗚唿哀哉!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