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應。你且記著兩樁事,頭一樁,出去找個穩紮的小廝,請趙醫士過府一敘,若有人阻攔,只說是我急火攻心,身子受不住,請他速來,切記要緊。再一樁,你與杜齊二人,將府內僕婢盡數聚攏,有願意出去的,發還身契,予些錢銀,放了良。不願走的,再另作安置。”她音調無比沉穩,方才那一場慟哭好似從不存在。
阿柳雖不明就裡,卻也知道事關緊要,故不敢耽擱,麻麻利利地出門自去料理。穆清深深吐了口氣,使勁捏了捏拳頭。有些事明知不能做,但若為了杜如晦,卻沒甚麼做不得的。冷酷自私的自責,良心的不安皆由她來揹負,哪怕他因此生了怨懟,從此不再見她,此刻她渾不在乎。只求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這一日。穆清蒼白著臉,收拾家用,歸攏面上的一些浮財現錢。直忙到暮色低垂。宅中僕婢不多,統共不過二十來人,除卻杜齊阿達這些常年跟隨的,餘下的不過一名無家可依的廚娘。一名被當做賤口倒賣至長安的婢子,同是無處可去的。
阿柳點算了將要出府的僕婢。卻並不即刻予他們錢,單令他們在一處偏院稍候著,便自去後廚看守正煎著的一罐藥,還是晌午趙蒼來瞧過穆清後開的房子。也未去外頭抓藥,一色草藥午後由趙蒼親自送交至她手中。
隔了片刻,阿柳倒下藥汁。仔細地端出後廚,天色又暗了些。她抬頭望了幾眼,不免有些心焦,再過一個時辰多些,便要閉坊門,但願能趕得及送那些僕婢們出坊。
天色擦黑時,正屋的門上傳來兩聲叩門聲,不見屋內有應答,外頭的叩門者遲疑了一息,又叩了兩下,並不等屋內回應,徑直便推門而入。
穆清原坐在床榻上發怔,乍一聽見有人進屋的響動,如夢初醒,抬頭望去,隔著菸灰色的軟羅帷幔,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朦朧晃動,手中還端了一隻瓷碗。
“身子不爽利,怎也不差人來告訴一聲?聽阿柳說你一整日未食,便是不餓,好歹也要墊些。”溫潤醇厚的嗓音,正是她聽慣的聲音,只是較之平素,彷彿少了幾分精神。
這聲音聽得穆清心頭與眼眶同時一熱,險些沒落下淚來,忽就覺得便是做再多,錯再多,單為能再聽一次這低沉溫和的話語,也是值了。
她拂開帷幔緩步走出去,似乎昨晚的爭執從不曾有過,如同無數回他從外頭進屋,她撩開帷幔應著他的輕喚迎上前,唇邊笑意依然清淺。
杜如晦將手中的瓷碗放置在外間的高案上頭,另從懷中取出一副乾淨筷箸,“現下後廚能倒騰出的,不過是這碗湯餅了,好在湯仍是熱的,趕緊吃罷。”
話音甫落,門上又是一陣響動,阿柳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七娘,可是睡了?”
穆清轉身開啟屋門,一股濃重的藥氣隨著涼絲絲的晚風一同湧進屋子。“給我就成了。”她接過阿柳手中的木漆托盤,“那些掃尾的雜事,還離不得你,趕緊去罷。”
托盤中間一碗墨黑的湯藥,在燭光下搖晃不定,穆清嘆著氣,將托盤與高案上那碗湯餅放在一處,有些犯愁地瞧著這兩隻碗。
“趙醫士來瞧過了麼?”杜如晦動了動眉頭,指著案上的那碗湯藥,“他如何說?可有大礙?”
穆清搖搖頭,“許是受了風,再乍一經事,吃幾劑藥也便好了。”一面說一面伸手要去端藥碗。
手指離著藥碗還差著一截,忽然橫插進一隻大手,毫不猶豫地端走藥碗,“空腹吃藥仔細傷了脾胃,這藥還燙著,左右還入不了口,還是正經先吃些東西。”
穆清乖順地點點頭,執起筷箸,埋頭吃起湯餅來,只是這湯餅在她口中,全然嘗不出是甚麼滋味,只顧著一口一口艱難地往下吞嚥。
杜如晦探手試了試藥碗的溫度,果然還燙著,他小心地捧起藥碗,就著碗沿吹著湯藥,騰起的熱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