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阿梨先是一驚,跟著忍不住地過去瞧。
門外石板上坐著三十歲模樣的女人,髮髻有點亂,衣飾倒考究,看出來不是窮人家的。臉上掛著淚珠,下顎尖削無一絲血色,那眼睛卻空洞無神的,乞憐似地望著阿梨。
“你是誰?”阿梨不由問道。
“夫家姓霍。”
阿梨恍悟,原來是霍大少的老婆。
“我要找我丈夫,請你把他還給我……”女人幾乎是低低地哀求。
阿梨心中一軟,就含著淡笑走兩步上前,旁邊的宿衛提醒她,“阿梨姑娘,這種女人樓裡見得多了,不必去理會。”
阿梨並不理會,她同情地看著那女人,過去親自攙扶起對方,聲音帶了柔和,“他不在這裡,以後我不會再見他的……”
話還沒說完,卻見眼前陰影重重,女人晦暗的眼直直地定住她,疏冷如夜鷹,猙獰欲脫。她下意識地側頭,臉上還是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
宿衛趕忙迎上去,將那女人按倒在地,那她的雙手反拽身後,那女人死死地盯著阿梨,猶不罷休地罵道:“臭**,你害我們全家!金鋪沒了……你還我丈夫!還我丈夫!”
事情發生得突然,女人尖銳的聲音格外叫得淒厲。樓裡的姑娘聞聲出來,倒似看一出最滑稽可笑的戲,一時鶯聲燕語,十分熱鬧。
鴇母也出來了,見此情景大驚失色,連忙端看阿梨的臉,五指掌痕觸目,便責怪道:“快去塗點藥膏,要是破了相那還了得?”
阿梨捂住臉,回身再去看,女人掙扎反抗著,已經披頭散髮,厲鬼似的。不知為何,阿梨突然感到心底掠過一陣悲涼,似嘆非嘆道:“把她放了吧。”
她無聲地穿過眾人,眼光始終望著前方。
迂廊出現冰藍的身影,紅紗衣輕飄如飛,比之阿梨上次見時又單薄了幾分,走得近了,突然一聲冷笑,“打得好。”
阿梨淡淡漠漠地笑了笑,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所有人只能看見女人尖銳指甲劃破她嘴角,像是暈了緋色胭脂。
唯她知道,只有拼命攥住雙拳,才能控制內心的憤恨,不至於被傳為笑柄。
第二日天色還未亮,觀香樓外面鴉聲陣陣,心情不爽的鴇母喚了幾名宿衛起來,將那討人厭的烏鴉趕走。
對著觀香樓大門的是棵巨大如冠的槐樹,樓門開啟的時候,枝杈上夜棲的烏鴉突地驚起,黑漆烏密的翅膀凌空轉折,將東邊浮起的僅有的微光差點遮蔽住了。
霍大少的老婆,就吊死在槐樹下。
此事混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沒多久又被忘卻,可鴇母老是感覺眼皮發跳,總有大禍將至的預感。
她一方面增派了宿衛嚴加巡視,防止來歷不明的客人找觀香樓的麻煩,另一方面抓緊訓練新來的幾名雛,等天氣涼快的時候招攬生意。
迂廊裡傳來麝月的尖叫聲,人們聞聲望去,冰藍正發瘋似的追打著麝月,嘴裡含糊不清地罵個不停。要不是幾名宿衛上前勸阻,麝月的命怕是要葬送在冰藍手中了。人們看慣了冰藍瘋癲樣,也不在意,繼續嬉笑玩鬧。
天際拉下了暮色,起了風,冰藍的房間裡傳出嗚咽聲,尖得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像沙漠裡瀕臨絕境的狼嘯,嘯聲只持續了半晌,便被鴇母呵斥住了,房間裡終於徹底沉寂下來。
灰燼
下半夜,阿梨突然醒來,覺得空氣沉悶,悶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每每在沉悶中驚醒,她就會想起往昔的時日,想起逝去的快樂,伴隨而來的是更多的酸澀,時日一久,也變成了麻木。
再一次提醒自己,等,只有等。
想是昨晚睡前忘記關上門,門縫處牛皮紗燈漣漣光暈在跳動,恍惚間,阿梨覺得有影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