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浪哈哈大笑,長生從笑聲裡聽出陰謀得逞的喜悅。若要在聖手先生和照浪中選其一,他寧可把少爺交在後者手裡,因而咬了牙沒有吭聲。
紫顏漠然按著鏡奩,走到外面擇了一張椅子坐下。眾人隨之出了傷者的居處,一個黑衣童子將長生之前點的香滅了,偷偷藏起在袖中。
照浪等所有人坐定,看了相對的聖手先生與紫顏,道:“你們二位非以真面目示人,不如各自根據對方掌紋面相骨骼體態,推斷對方真正容貌如何?”眾人驚歎,獨長生呆呆望了照浪,知這是熟悉紫顏之人千想萬念而未能如願的事。
他們都想看一眼紫顏的真面。
長生心如漣漪波動,既盼了聖手先生真有手段能現出紫顏的容貌,又不想少爺就此輸在他手裡。聖手先生冷笑:“誰知道還原出來,他肯不肯認?”
照浪緩緩地道:“你若有這本事,在座的易容師不只你一個,焉不知真假?你連燒傷者都有法子辨容貌,何況他不過遮了一張麵皮?”他語氣一轉,又道,“唔,若傷了兩位的顏面也是不妥,不如取兩個人偶,在上面施法便是。”
照浪一招手,即有黑衣童子搬來兩個肖似真人的泥偶,一模一樣的面目,身上著了錦衣。長生悄然探手一捏,泥竟是軟的,滑膩卻不沾手。見他下足準備功夫,聖手先生再無推託,叫餘下的青衣弟子洗手預備。
這期間長生留意看紫顏,端容不語如在沉思,猜不透心思。
“兩位可從容檢視對方指掌,摸骨看相,盡展所學。看完,就請在這兩副泥人臉上落刀,倘若不會捏泥人,只管吩咐這些下人動手,說清分寸輕重即可。”
長生盯了聖手先生,這人事先畫像事後易容,莫非並無摸骨斷容的本事?他手心發汗,內心委實矛盾。
聖手先生攤開了紫顏的手掌,照浪側身窺視,紫顏含笑收手,對了他道:“城主也想入宮去?”照浪驕傲一笑,搖頭道:“你還是這般小氣。”走到一邊,悠然挑了最近的位子站了,那繡墩上的醫師立即彈起,恭敬請他坐下。
聖手先生與紫顏互視對方的手掌。鮮有人易容連掌紋也換去,這是推斷對方命運性格的最好切入。聖手先生看了一眼,駭然叫道:“你怎還未死?”連退三步定了定神,一臉驚恐。眾人齊齊站起,無不好奇地想一看究竟。
以他之所學,紫顏的掌紋預示其多災多難,命不久長,尤其是一條斷紋,兇險無比。紫顏眼波流轉,輕笑道:“既是同行,當知‘相形不如論心’。閣下命紋雖長,心術不正,在我看來亦是大凶之相。”照浪遙視紫顏的手,兀自出神思忖。
聖手先生明白他看不出根底,只得按上紫顏面頰,揣骨摸相。紫顏一雙妙目清瑩流盼,待對方參詳半晌,手指仍搭在他臉上,終於用手推開。聖手先生一怔,倏地臉面一窘,默默坐下。
紫顏只伸兩指,自聖手先生的天庭逐一點去,有如萱草的淡香隨袖廣舒。那易容師便如被施了定身法,在他指下動彈不得。
“生來薄命。”紫顏嘲諷地一笑,撇下他走到泥人面前。
聖手先生愣了愣,心下一片混沌。他辨不出麵皮下那些均勻骨肉裡,到底被紫顏修改了多少容顏,他甚至沒有把握,說真有面具遮在紫顏臉上。人皮如絲薄,活氣兒從萬千毛孔透出,除非當場揭了去,又或有一雙通天徹地的眼,才看得穿紋絲合縫麵皮下的虛實。
若無畫像為憑,誰能將燒傷者復原本來,庸人以為世上真有奇蹟。聖手先生冷笑,這等空中樓閣痴人說夢,合該成他直上青雲的踏腳石。從一開始,他就覺得照浪的命題可笑,屆時分不出勝負,也是伯仲抗衡之局,他不吃虧。
他不信,一捻指工夫,紫顏能明辨真假,還他容顏。
只因過去的臉,連他自己也快要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