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喟嘆著:
“終於,找到你了,小暖……”
最後的尾音纏綿悠長,彷彿被置於齒間舌上反覆咀嚼了無數次。
老查理笑眯眯地看著這一幕,就像是幾十年來見證的一幕幕重逢再次在眼前上演。他神清氣爽地掃了一眼窗外古老又現代的倫敦城,情不自禁地就哼了起來: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For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e once again and love me
(綠袖子,你要告別離去,
我祈禱上帝為你保佑,
但我還是你的戀人,
回來吧,把我愛戀。)”
——————————————————————————————————————————
還是那條河邊的長椅,還是那兩個人。
泰晤士河彷彿早晨初起的少婦,慵懶地披著白色的晨褸,半掩眸光地目送著離崗的船舶。遠遠近近的教堂賽著敲響晨鐘,驚起了不知哪一棟鐘樓上棲止的白鴿,潔白的羽翼宛若天使降臨人間。
不二挨著觀月坐下,不顧她渾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
觀月眼角一抽,索性別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不二直接就將這作為了預設的訊號,得寸進尺地湊了上去,握住觀月的手不讓她有再次逃避的可能。而後,方才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
“小暖,”
他長嘆一聲,
“你都躲了我七年了……”
語氣哀怨,彷彿被無情拋棄了的可憐少女。
觀月簡直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倏地轉頭,冷冷注視著他。
“你知道嗎?我在找你的這些年裡走過了好多地方,都把它們記錄下來了——”
不二並沒有因為她的冷淡而放棄,反而愈挫愈勇地開啟揹包,翻出了厚厚一本相簿,
“你看,這裡是香港的維多利亞港,我當年直接就從英國飛去了那裡,生怕趕不上——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還有這裡!這是在巴黎的香榭麗舍大道照的,還有楓丹白露裡的巴比松畫家村,我聽說你父親正好在那裡採風,我就去碰了碰運氣……啊!這張照的是舊金山,那裡不愧有全美最美麗的街道。有造型典雅秀麗且帶著濃濃古風的叮噹車,也有裝飾漂亮、頗有中世紀遺風的馬車,都穿梭在市中心現代摩登的建築物間,簡直構成了一幅現代與復古熔於一爐的有趣畫面,可看起來又是那麼自然、協調,一點兒都不顯得突兀、造作,你母親還真會選休養的地方……”
聽著耳邊他喋喋不休的講述,觀月依然是冷眼旁觀。當年的委屈與絕望還盤踞在心底,多年來也不見消褪。愛得越深,恨起來也越深,即使她並不曾因此而厭惡過他,可要說原諒,她卻是再不肯輕易放下心結。
但此刻正在心底這麼高貴冷豔地想著的觀月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向不耐煩別人囉嗦的她,始終沒有打斷對方長篇累牘的廢話。
敏銳的不二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心中暗喜不已,更是七手八腳地掏出其他幾本相簿,再接再厲道:
“小暖,你再看這本!還在上學的時候,我就只能抽空去了。這張還是我趁第一年萬聖節放假的時候,坐歐洲之星通宵去布魯塞爾時照的,聽說你那段時間在那裡參加會議?可惜只有一天的時間,王宮、皇家廣場、埃格蒙宮、國家宮、皇家圖書館、現代古代藝術博物館,甚至馬克思當年常去的天鵝咖啡館我都去看了一遍,都沒能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