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小肚雞腸,他多大人大量啊,幫情敵介紹工作!”
兩人已很久未這樣吵過架,成冰不知道為什麼席思永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咄咄逼人又敏感異常。她剛進公司天天被填鴨式的培訓操個半死,好不容易兩人見個面又這樣——真不知道自己犯的哪門子糊塗,上門找罪受!摔了門出去,居然也不見席思永追上來,直覺得人生委屈莫過於此,也不顧是在馬路上,便放任眼淚嘩嘩地下來——反正路上也沒人認識,管別人怎麼看呢!
拐過三條街,手機才響起來,按掉,又響,再按,再響,直到忍無可忍,抓起電話怒道:“此人已死有事請燒紙!”掛掉,那邊又頑固地打過來,她再忍不住,問:“席思永你想怎麼樣啊?”
席思永的聲音極之急切:“你別在馬路上亂走,我看到你了,你站那兒別動!”
她舉著電話在十字路口張望,忽然間便落入那個熟悉的懷抱。他摁著她的背拼命地往自己懷裡揉,她的胳膊也被他勒得生疼,然而她又迷戀這種真實切膚的痛感,迷戀他熾熱的氣息,迷戀他焦灼的雙眸:“sorry,我剛才不該跟你發脾氣。”
哪怕她上一刻還在詛咒他喝水噎死,這一刻只要他一句軟話,她又丟盔卸甲,一敗塗地。成冰覺得她一世英名都斷送在這個人手裡了,萬般的不甘:“你還出來找我幹嘛,剛才那麼兇!”他封住她的唇,頑固地侵襲進來,他這樣使勁,這樣霸道,說出來的話卻極溫極軟:“我不該讓你哭。”
一場風雨又變作彩虹,回時經緯那裡替他煮了碗麵,頭碰頭地搶半碗湯喝,末了他又摟著她。她總覺得席思永遲早要把她的骨頭都捏碎——她覺得他在害怕些什麼,然而他除了道歉,除了吻她,不肯再多說半個字。她不願再擔驚受怕,掰著他的臉問:“席思永你在怕什麼?”
席思永一愣,半晌才笑笑:“怕你被別人挖了牆角。”
“騙人,說正經的。”
席思永沉默下來,很久很久後才開口:“覺得自己很失敗。”
“一時機會不好而已,頂多再捱兩個月,又到招聘的時候了。”
“不是。”
“那是什麼?”
席思永又不吭聲,成冰嗔道:“你再這樣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就真的要被人挖走了!”
席思永苦笑半晌,無奈地嘆了一聲:“在學校的時候覺得自己很牛逼,在系裡有老師護著,在樂隊裡有人捧著,覺得老子天下第一。”悶了半晌他又說,“一出來,才發現其實你什麼都不是。”
“沒有啊,”成冰蹙眉佯怒,“你這是在質疑我的眼光。”
席思永嗤的一聲笑出來,卻仍透出些自嘲:“我怕沒有你預期的那麼好。”
“但是,”他沉吟良久,“你既然這樣選擇,我捨不得讓你失望。”
送走成冰後,席思永開始鑽研那幾張獵頭的名片——名片上幻化出季慎言的面孔,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現在的心理——他自己都沒法說明白的事情,又怎能讓成冰明白呢?
他當然怕,他也是血肉凡身,也有愛恨嗔痴,他本不願去點破一切讓成冰明白季慎言的不死心,然而心底又真真切切地嫉妒,對,嫉妒。他多想能時光倒流二十年,重新來一次有成冰的過去,然而你天下無敵,也無法扭轉時空。這樣的嫉妒潛藏在心裡,不知已有多久,也許早已生根發芽,抽條開花——原來他還能安慰自己,他沒有成冰的過去,但是他可以把握住有成冰的未來。
然而現在連這一點他也開始懷疑起來,現實如此殘酷,叫人如何自信?他自問並非一無所有,然而在季慎言這種法界俊彥面前,他毫無懸念地矮了一截;不止於此,現在他甚至連養活自己都成為困難,叫他如何面對林南生那若有似無的暗示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