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北方的薛家有使來訪。說這薛家,稱霸一方,極具家財,雖身無要職,然北方各州的長史們無一不敬從,即便是東都的那位,也奈何不得。
一日,穆清給顧彪餵了藥,守了一會兒,二郎催促,便如常回了漪竹院。走到院門口,一股香氣悠悠盪盪的飄過,抬頭看,原來院門口纏著的藤蘿不覺已開了一半。風吹過,粉紫色的花串子隨風翻舞著,穆清一時看呆了,從心底裡嘆出一口氣,隨口道:“陽春氣盛綠濃,藤蘿香淺紫雍。”
剛說完,就見從藤蘿架子後面轉出一個人來,笑意盈盈的望向她,“不想連日辛苦,七娘心中春意仍是盎然。”
穆清忙要行禮,杜如晦卻不許,“此後不必如此多的虛禮。”
看他髮間、肩頭、衣服褶皺處,落了一些粉紫嫩白的藤蘿花瓣,應是在藤蘿下站了有好一會兒了。穆清邊將他讓進小院邊嗔怪道:“這一院子的小丫頭們不懂事便也罷了,怎連阿柳也這般糊塗,叫杜先生在這站了許久,也不知迎進去坐著。”
“無礙,七娘的這株藤蘿倒是妙得緊,正得緣細賞。”說著兩人一同往小竹林裡的涼亭去坐了。
因連日來實是苦悶憂煩,涼亭幽僻,竹香陣陣,穆清不由得將那真心實意的話流露了幾分。“若是,若是阿爹再不能好,杜先生有何打算?”
杜如晦並不答,只問:“若真是如此,七娘作何打算?”
穆清搖了搖頭,垂下眼眸。事到如今,她確實不知道以後該如何,“想來,繼續留在府中是無望了,兩位兄長並不待我似家人,也不知為何。”
“畢竟未入得餘杭顧氏的宗譜,顧氏兩位阿郎一向名聲在外,是極重倫常禮儀的,不願授人以任何話柄,自是不會將七娘視作親妹,亦不會主動將七娘歸入宗譜,畢竟不想有在室女分得一份家財。”杜如晦隨意說到。
穆清悵了片刻,嘆了一口氣,“是了,正是這緣故。罷了,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七娘也只能離了這裡。”
杜如晦緊追著問:“果真要去平涼郡?”
“是阿爹阿母的意思,卻非我所願。自小到大七娘之拿庾師兄當親兄看待,不想竟是誤了他,此事原該怨我,故到今日未敢與他明說。”想了一想,穆清又說,“此次即便是無處可去,也斷不能隨了他去的,我既無心,自不能再誤了他。只是不知道該怎樣說與他明瞭才好。”又嘆息了幾聲,穆清忽想到杜如晦,問到:“杜先生呢?做何打算?”
杜如晦道:“顧先生本薦了我去投唐國公,如今李公正於東都任衛尉少卿,若非顧先生猝然病倒,此時我已該動身往東都去了。”
穆清站起身,拈了幾片竹葉,凝神看了,回身道:“杜先生看我這院中的鳳尾竹,今春俱開了花。《山海經》中有云:竹六十年一易根,而根必生花,生花必結實,結實必枯死。許是連這些竹子都明白,此處七娘怕是呆不住了。”
“實落又復生,七娘可曾想過?或有另一條出路。”若顧彪這邊無力迴天,又已探知她無心再留在顧府,那去投唐國公時,何不將她一起帶走?杜如晦不禁生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一驚的念頭,只一閃而過,便在心中暗罵自己糊塗。明知日後會飄蕩不定,拿捏著自身的命去做事,怎能累及到她?又憑什麼將這柔弱美好得似花瓣一般的人帶進自己必將鮮血淋淋的人生?
正慚愧著,聽見亭外小徑的另一端,有人在喚七娘。“是阿柳。”穆清走到亭外,揚手應了,阿柳沿著小徑跑來,氣吁吁地說:“薛家,北方的薛家,來替他家大郎納采了,求的是二孃。”
穆清怔了一瞬,問:“訊息是否確鑿?二孃既對庾師兄有著那般的心思,怎肯讓她阿爹應了這親?”
阿柳緩過氣來,看到亭中坐著的人是杜如晦,知是與穆清親厚的,便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