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出正屋去開門,她又在外頭喚起來,“阿柳姊姊。快來與我開門吶。”
阿柳小跑著去開門。才開了半邊,英華便跳躥躥地進了院子,一壁走著一壁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的角黍。”穆清從正屋出來,笑點著她道:“仍是沒個正形。”
“二郎跟前倒是另一番模樣呢。”杜如晦笑語晏晏地隨後跟出屋子。英華著惱似地跑開,也不向他行禮,拉著阿柳便往後廚去尋角黍吃。穆清卻閉了口不言語,她不願在李世民跟前提起英華來。自是更是不願在英華跟前提他。
英華伴著阿姊歡鬧了一日,暮時將近閉坊時分,卻仍要回營中去。饒是英華這樣利落爽快的性子,亦不覺不捨起來。穆清取出早已備下的鏤空蓮葉纏枝紋銀香囊。前日已仔細地以莪術、山奈、艾葉、茅香、藿香、細辛、零陵香等物料捏成蜜蠟丸,填塞進銀香囊內,又在香囊的銀鏈子上綴了一掛五彩絲線打成的闢兵索。教她隨身帶著。
臨出門前,英華倒是顯了端穩。拉著阿柳的手道:“猶記得上一次熱鬧過節,還是初到東都的第一年,伴著阿姊姊夫過的年節,阿姊性子淡,一向是懶待過節的,節慶裡家中難免冷清,少不得辛苦阿柳姊姊時常操持,總教她過得歡騰些才好。”阿柳笑著點頭稱是。
末了她又轉頭向杜如晦道:“今日一早二郎得了信,唐國公後日便能到弘化郡,請姊夫早作準備。”說著又看向穆清道:“二郎還說,另四百緡錢已齊備,只待唐國公抵了告知過便能發放,軍中夏衣甚是緊要,勞煩阿姊多催促著些。我這便先回營了。”言畢朝著牽馬來的阿達頑皮一笑,因頭裡聽阿姊講起過,一回東都便促成他與阿柳的親事,猶想調弄他兩句,阿達卻一把將馬韁繩塞到她手中,“還不緊著走,就要閉坊門了。”
兩日後,城門口如李世民進城那日一般,再次擠塞滿了百姓。於大多數百姓而言,統兵進城的景象一生也只得見個一兩回,故滿城的百姓似乎傾巢出動,擠佔了大道兩側,自城門口直至留守府。
訊息一向是走道最是快的,唐國公人未到,弘化郡的張長史早已獲悉了這位將至的顯貴,已不是半月前聽說的衛尉少卿。因唐國公夫人猝然離世,李公尚鎮守在懷遠鎮,且就地辦了喪儀,並不扶靈回家,聖上聽了動容,又是賞賜又是進官,如今已然是弘化留守了。府衙自然也不該是原來的叫法,他的手腳倒是勤快,速速地換成了守備府。
張長史此刻在城門口迎候,心內甚是複雜,忍不住低聲同立在他身邊的親信商道:“按著上頭加急送來的文書之意看,該是著緊監查著這位唐國公,事無鉅細,但凡異常皆要上奏,可,可他接連著升官受賞的,真要有些甚麼,報奏之後吵囔出來,我豈不沒趣?倘若不久再往上受封了官階,何止沒趣,恐怕臉也沒了。”
說不得連命也沒了。親信腹內又替他暗補了一句,口中自是不敢直言的,只道:“甚是,究竟是上意難測。”說著他垮了臉,試探著問道:“眼下就有這麼一樁,李家二郎身邊的那位蘇副尉如今仍在鄉間,那麼許多的布料,盡數製成軍衣,少說有五萬之眾,顯見裡頭有古怪。到底,奏是不奏,長史可要儘快拿了主意。”
張長史瞬時腦暈目眩,煩悶至極,不耐煩地揮手反問:“你何時能拿個像樣的主意來?”說話間,隔著老遠正望見李世民與杜如晦一同往這邊走來,倒是提醒了他一樁事。“與蘇副尉同去鄉間的那商婦,可摸查清楚了?”
親信連聲回:“查了,查了。見著李二郎身邊那位高個的沒?那商婦便是他的妻室,是不是個行商的,究竟不知,只聞說出自江南顧氏,同金城郡薛家的那位顧二孃,竟是同族同宗的。”
一聽到金城郡薛家的那位娘子,張長史不由得一縮後脖子,重重地閉眼嘆氣。曾幾何時,弘化郡如同存在於化外,無有戰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