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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學家莫里斯在《 裸猿 》( The Naked Ape )中指出,哺乳動物中唯人類社會所有的“乳房崇拜”,始自繁殖,終於性感。也就是說,現而今,女性胸部已不再為哺乳而發展得豐滿,奇峰突起只為吸引異性。當然,交配也早就不只為繁殖了。
吃奶沒有摸奶親——這則不無悲涼的蘇北民諺,簡明生動地高度概括了莫里斯關於“乳房崇拜”的理論。從另一個方面來看,要搞清男人是怎樣集體成為“奶粉”的,根源上仍有必要追溯到吃奶。
除了蘇北民諺之外,也不斷有學者對莫里斯的理論做出補充。例如,人類學家波比·勞( Bobbi Low )提出:經過進化,女性乳房已經成了製造假象的標誌,它使女性看上去能夠給下一代提供良好營養。然而其他人則認為作為奶罐的乳房和激發性慾的乳房不完全一樣。男人認為乳房很性感,卻不怎麼想得起它們餵奶的作用。還有人認為乳房真實地反映了維持懷孕所需的脂肪儲備。
又,根據我本人總結出來的“沒什麼搞什麼”之淫賤定律——例如,沒身體的,都在大搞身體寫作;無美食的,厥有七十集電視連續劇《 大長今 》;我沒腰,卻一天到晚腰痛;沒脖子,又隔三差五脖子痛;男人戀乳,正出自因自己失去乳房的焦慮而被強化的佔有慾。凡此種種,“大抵發憤之所為作也”。
不管是何原因,非要搞乳房崇拜的話,崇拜就崇拜好了。問題是不崇拜小的、正常的、合乎比例的,即張愛玲所說的那種“人人愛好求之”的“健康向上的乳房”,而只崇拜大的。此集體性怪癖遂令天下女人罩杯逐步升級,紛紛坐B望C,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做女人挺好”這句廣告詞就不如改成“做女人大好”了,不是小好,也不是中好,而是大好。
本質上,此事乃人類對“大”的崇拜之延伸。工業革命以來,把一件事情“搞大”幾乎已經成了人類的天性,更是快樂的重要源泉。在我國,情況則較為複雜,一波三折。本來我以為,在以小國寡民為理想的農耕社會里,古人很少視乳房為關鍵性感客體者,相反,而是特別崇拜“小”,把小腳視為性感的象徵。即使古代情色文獻中,亦鮮見西方文學裡那種對乳房的激情文字,最多也就是質地上的“酥”。不過,早在漢字的生成期,“美”這個字卻已在根子上和“大”扯上了干係,按照《 說文解字 》,羊大為美,只有把一頭小羊羔養大了,讓我們吃到更肥的羊肉,剪下更多的羊毛,撿到更多的羊屎蛋,才能讓我們在形而下地爽歪了之餘進而獲得一種形而上的“美”感。
說到“搞大”,對於男人來說,除了那個你不想和她結婚的人的肚子之外,還有什麼不是以大為美的呢?生意,要搞大;電視機的螢幕,要搞大;地盤,要搞大;房子,要搞大;車子,要搞大;官職,要搞大;女人的胸部和男人的生殖器,也統統都要搞大——然而搞來搞去,在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統統搞大之前,欲將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按照我們喜歡的尺碼統統搞大,除了要有錢,說到底,還得要有膽,光有膽還不成,你那顆賊膽的尺碼不能小得像蛇膽一樣,得有足夠的大。“大躍進”時代有一句非常響亮的口號,叫做“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正所謂“藝高人膽大”是也。
80年代的著名朦朧女詩人舒婷在寫給80年代著名朦朧男詩人顧城的一首今天看來不算太朦朧的詩裡也給我們留下過這樣的傳世金句:“世界也許很小很小,心的領域很大很大。”可見,不管是唯心還是唯物,做大做強,50年來一脈相承。照這麼無休止地“大”下去,總有一天,這句話會被讀成“心也許很小很小,胸的領域很大很大”。
回到吃奶。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家派的理論相信,男人迷戀乳房,純粹是戀母情結所致。其中又以在幼兒